这次来得更加汹涌了吗?只一阵突兀地痉挛,就将她浑身的力气抽干,整个胃部就像是被一只冰凉带刺的魔爪紧紧攥着、揉捏,巨大的寒气夹杂着刺啄的阵痛狂风骤雨一样席卷着她胃部的每一个活跃的神经,传遍她全身。她用“黑夜”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地拽着虚弱的身体向桌边挪去,豆珠似的冷汗一滴一滴打在冷硬的砖石地面,贴身的衣衫也布满了寒潮。
本来达到桌边的距离不过四步,可是对于此时的玉玦来说是那样可望而不可即,她心里明知自己在地上多待一分,痛楚就会严重一分,可是这该死的身体就是没用力气向前!玉玦紧咬着红红的嘴唇,剧痛的袭击让她半眯着寒目,加之滑落的冷汗,她的眼前早就模糊一片,黑多白少了!“啪——”终于她颤抖的右手攀上了最近的圆凳,还来不及进一步直起腰身,握着“黑夜”的左手脱力的偏离了角度,失去这一强有力的支撑,玉玦一头就栽在了圆凳的边缘上,失重的冲击是剧烈的,圆凳转而一歪,滚到了一边,玉玦更是实实地趴到了地上,磕得她双肘生疼。
“该死!……”玉玦握起左拳狠砸了一下地面,愤恨地咒骂了一声。身体果然是因为没有内力护体才这般虚弱吗?想来这几天她一直都在赶路,三餐不定不说,旅途劳累也是时刻折磨着她的身心,今天更是一天滴水未进,体内早没了“热气”,或者她唯一的热量来源就是温热的食物了,她的体温极低于常人,甚至堪比死尸!五岁之前还不是如此,好像就是她爆发之后的事……“笨蛋,我在想些什么陈芝麻烂谷!”玉玦使劲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接着她一手捂着胃部,一手勾住桌边,蜷缩的双腿猛地助力,她的上半身就直接砸在了坚硬的桌面上,惹得壶杯乱颤,还有一个滚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看来今天和那家伙的比试消耗了大量体力呢!那个沈继,功夫不错,腕力极高……啊——死胃,别欺人太甚!”手掌附在茶壶上,玉玦回想起这次旧病突发的另一个原因,正在沉吟之际,巨浪滔天的痛感让她再也无法忍受,饥不择食般就对着自己的胃部捶了一拳。结果可想而知了……
待她从昏迷中醒过来,听见了街边刚传来的四更天的更鼓。她整个身体完全僵了,可是疼痛的感觉倒是减轻了不少,至少可以让她咬着牙行动自如。稍微缓和了一会儿,她晃悠悠地站起疲惫的身子,一眼扫到早被打翻在地的茶壶残迹和被清水熄灭的残烛,心中不禁苦笑:“江湖险恶还没看出来,自己倒是让胃疾折腾得死去活来,差点葬身火海了!”看来得进点东西了,哪怕一口热水也好吧。
摸着楼梯的扶手下楼,凭着直觉进了客栈后堂,在堆满食材、货物的小院西南墙角,玉玦发现了一间耸着烟囱的小平房,应该是这里了。
推开门,浓烈的油烟气迎面撞来,使习惯清淡口味的玉玦感到很难适应,本已空空如也的胃里应激地泛出一阵恶心。她扶着门边干呕了好久才直起身子,好不容易攒出的一点力气,又消耗的差不多了!其实,哪家厨房不是这般呢?可是玉玦她长这么大就根本没进过厨房!也难怪她毫无准备地大吸了一口气了。
玉玦凄凄惨惨地钻到了厨房,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再次转回身环视这个陌生地界时,她憔悴不堪的病颜上的两条剑眉拧得更加吓人了,她在这里……该做些什么呢?
“还是烧水吧,这个应该最容易的。”她百转千回之后下了决定,凭借着几乎不起什么作用的月光,找到了一个方方的物件,当然这就是灶台了。
蹲下身子,腾出一只手在灶台的地上摸索,终于在整只手都涂上一层厚厚的木炭灰后,她找到了一个枯柴,玉玦掏出怀中的火折子就点,这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呢!而也因为她这份认真,以致于始终没有发现黑暗中一个人影正满眼狐疑地打量着这个个头不小的家伙到底在做些什么。
几次三番,火折子的火苗总算是给那根不算细的枯柴匀了一点红光,玉玦想起不知从哪里得到的“点好木柴后要对着它吹气”的,赶紧对着这个如萤火虫大小的红点奋力吹了起来,可是倔强的枯柴好像故意和她作对似的,不仅没有什么起色,反而发出了一股股熏人的青烟直接将可怜的玉玦害得泪眼朦胧、咳嗽连连,这对于一向逞强好胜的玉玦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了!人都对她敬畏三分,凭什么你一个被人烧被人毁的木柴如此嚣张?
玉玦想此,陡然将这节枯柴抛向了空中,左手瞬间从背后抽出“黑夜”,唰唰几下,那个刚刚还耀武扬威的破木棍就被玉玦的恨意肢解了,不知变成多少的“残肢”啪啪啪地往地上掉,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黑暗中的人见此情景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好快的剑法,可随即脑筋一转,又不觉得好笑起来,敢情是个从没下过厨房的“偷吃贼”吗?哪有饿了还自己做东西吃的,直接上笼屉里找不就行啦!诶?话说好像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刚好尽力自己的肚子哦……
“混账!混账!混账!”玉玦气得低声叱喝,“谁?!”
“哐——”
“天!好险好险!”黑影心中真是痛恨起自己的条件反射了,因为那句“混账”不知被自己的恐怖老爹骂过多少次,每次听到这两个字,就标志着他幸福安逸的小日子要即刻结束了,被罚倒立跑圈三个时辰还是轻的,严重的时候直接被丢到深山里和野兽赛跑去了!所以,这两个字的分量在他心中着实是道催命符,也难怪自己会失声求饶了。可是,好像不是时候啊,他“饶”字未出全,这个被他在心中嘲笑的主儿就一柄长剑化暗器地扫着自己的鼻尖插入了砖墙里,他正躲在橱柜旁,这回好,现成的一个三角地带,他被完全封死了,想逃都逃不了了。
“哎呀,厨房里这是什么声音啊……”一个睡意朦胧的沙哑男声从外面想起,眼见的越来越近,玉玦一个翻身飘到“黑夜”旁边,拔剑就要攻击。她不会给任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当然此时她倒是自动忽略了这个被她“钉在”墙边的偷窥者。
“哎呀,别动!”偷窥者连忙抓住玉玦的衣摆,心中暗自得意“还好够快”,接着玉玦完全是出于习惯就转剑下劈。
“喵——喵——喵——”偷窥者仰着头,瞪大着双眼看着直劈而下的寒锋,嘴里还发出……到了第三声,他直直地看着那夺命的家伙停在了自己的鼻尖,好像还有什么凉凉的液体从上面滚下来。
“哦……原来是野猫啊……啊——困死了,回去睡觉……”人……走了吗?
“算你命大!”玉玦依然忽略了这个墙角的生命,花腕一旋,“黑夜”入了鞘。
“啊——痛,痛痛痛……!”偷窥者大吐一口气,紧接着捂着自己的小鼻子满地打滚起来,现在只能庆幸它还在了。
“嗡——”玉玦终于决定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了。
“我不是坏人!”这五个字绝对是偷窥者以自己能发出的最快的速度说的,开玩笑了,这家伙的剑法可是见识过了,慢一点行吗?
“哦?是你!”玉玦止住长剑,心想自己和这个小鬼还真是缘分不浅,短短一天不到,见过三次了!“你……啊——”玉玦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警戒松弛的她再一次被病魔打败,身子一下就扑到了小鬼身上,砸得小鬼目瞪口结,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
“哎呀……这……这是……怎么了?”结结巴巴地总算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胃……唔……”玉玦嗫嚅着,接着意识消失,又晕厥了。
“啊?胃?胃疼吗?喂,喂!哎呀,这是什么胃啊,能疼成这样……”
玉玦迷迷糊糊地在做梦吧,就被一阵频繁的摇动唤醒,许久才抬起沉重的眼皮,一个还是不是很清楚的轮廓出现在眼前,敏感的她还感觉到了明显的热气。
“呵呵,你可醒了!来,这是刚熬好的姜汤,趁热喝了吧!”小鬼的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接着将那碗热气腾腾的东西递到了玉玦嘴边。玉玦虽说很渴望喝上一口,但谨慎过分的她还是选择了紧闭尊口。
“嘿嘿,”小鬼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他交换着将两只手的指尖放在精小的耳唇上降温,然后恍然大悟地接着说道:“你是不是看我太小,所以质疑它的味道呀?哈哈,放心吧,我还特意在里面放了冰糖,虽说还是会很辣,但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的效果会更好的!赶紧喝吧——”小鬼笑得天真无害,又将瓷碗送了回来,满眼期待。
“你为什么做这个?”玉玦心笑着这个孩子倒是单纯的可以,不过不经证实的推测她从来都不会信服。她沉声一问,将距离拉开了三丈远。
“呃……也是哦!哎呀,你怎么这么罗嗦啊?叫你喝你就喝!”小鬼眉头一皱,度量了片刻,但旋即好火大,他明明放在正事没有做,还冒着生命危险留在这里照顾这个阴晴不定的“假小子”,可是她还不领情!真是受不了这个好像压根就没感情的家伙了!他努着嘴,使劲儿把碗往前送了送,荡出的汤汁迸溅到玉玦略微张开的口中,顿时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充满了她干燥的口腔,这感觉……真好!
伴着胃部有一阵绞痛,玉玦再没有顾忌什么,直接接过瓷碗,连吹都没吹,就三口并两口的吞了这一大碗的姜汤。汩汩如温泉的汤汁顺着冰凉的喉咙流入同样冰冻的胃里,在这一刻她感觉到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了。热乎乎的姜汤与侵入她体内的寒气交战了一番后,胜利地以玉玦打出一个寒战和一个极其大声的饱嗝而告终。这让平时不苟言笑的玉玦俊脸倏地一红,这个样子倒是可爱的紧。不过天还暗着,小鬼并没有看到这难得惊艳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