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乐到现在甚至都没有机会弄清另一名战士的姓名,就亲眼目睹了两人被子弹击中的全过程,这一幕让他血贯瞳仁、血脉喷张,这一幕也彻底唤起了他人性深处的那份原始的野性,让他完全忘了自己所处的险恶环境。
张全乐大叫一声:“龙哥!”
身体一纵就跃出了战壕,狰狞的面孔让人胆寒,手中的冲锋枪开始怒吼。
乐子身边的赵大虎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想要伸手去抓却已为时过晚,张全乐就像一只灵巧的兔子一样穿越蹦跳,无数的弹坑和炸断的树木成了他借以隐身的屏障。
张全乐在弹雨中一边射击一边奔跑,全然忘却了自己身边的危险,他只想把自己的战友拖回到掩体,他不想让他们暴露在敌人的炮火弹雨之下。
张全乐一边快速移动,一边持枪射向已经突到近前越军,这几个腿脚快的越军可能也没料到会有这种状况出现,没等做出反应,迎面飞来的子弹就让他们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沈大鹏和翟明义也看到了眼前的情景,长时间的配合让他们自然跃起为乐子做起了掩护,身高体壮的翟明义端着班用轻机枪向已经越过开阔地带的越军猛烈射击,大鹏的冲锋枪也没闲着,长期艰苦训练在这一时刻终于显现出它的威力。
大鹏的快速点射几乎弹无虚发,无间隙更换弹夹又让他始终保持持续射击的状态,两个人一个打远、一个打近,配合的天衣无缝,十几名越军就像被一道无形的绳索绊倒在阵地前沿,无法向前再多迈出一步。
赵大虎在打空了冲锋枪里的子弹后,俯身抄起了一个火箭筒,对着远处的一个机枪阵地就轰了过去,目之所及的地方,腾起一片烟尘。
阮文雄被刚才的爆炸震倒在地,爬起来之后看到不远处忙乱的机枪阵地让他十分恼火。
刚才的那枚火箭弹碰巧引爆了一些爆破组准备带上去炸掉对方暗堡的炸药,引起了连锁反应,要是没有这一番变故,自己这边的火力支援再多坚持一会,黎洪他们现在可能就已经攻上山头了。
想到此,他恼怒地一脚踢开一名正在搭建临时掩体的士兵,抢身到一架重机枪近前,压上子弹,对着山顶开始射击,子弹带着他心中的怒火与仇恨向对方阵地倾泻过去。
张全乐幸运地穿过了近二十米的地带滚进了小龙他们的阵地,在下落的同时他伸手抄住了小龙的腰带,顺势把小龙带进了堑壕。
几个小时前还和自己说话聊天的战友此时已经没有丝毫的生命迹象了,但他的嘴角分明还带有一丝笑意,眼睛微睁,充满了对尘世间美景的留念与不舍。
张全乐含悲忍泪,为刚刚认识不到两天的战友合上了双眼,转过身去又去看另一名负伤的战士,只见他仰面倒在地上,腹部被撕裂开一个大口子,肠子都已经流了出来,胸脯一起一伏的,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
一阵弹雨打在他头顶上的树木山石上,飞溅起的残渣让他回到现实当中,看到远处的卫生员和担架队的同志沿着堑壕向这里赶来,张全乐抄起身边的武器,大叫一声端起冲锋枪开始射击。
越来越多的越军涌了上来,两方的士兵都已杀红了眼,不时有人倒下。
张全乐的枪管已经打红了,子弹也打光了,他又拿起小龙的遗留下的冲锋枪继续射击,很快又没子弹了,他的枪声一停,被压制住的越军立刻又冲了上来,有两三名越军已冲到距前沿不足三十米的地方了,双方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彼此那扭曲而狰狞的脸。
张全乐俯身扯出半埋在泥土下的火焰喷射器储罐,单肩背在身上,抄起倒在地下的起火焰喷射器,挺起身,对着迎面而来的越军扣动了扳机。
一条火龙迎着对面来人扑了过去,当头两名越军顿时变成了火人,惨叫之声让人悚然。
其中一名被击中的越军已经变成了一个火人,他硬是用残留的一点意识拼出最后一丝力气扑向张全乐,张全乐见事不好赶紧闪身躲过,这名越军直接栽进了战壕里化为一堆焦炭。
一番激战让两方的力量都已到了强弩之末,只是看谁还能再坚持一下。
黎洪的突击排和陈啸天的战士已成犬牙状交织在了一起,两方远处的火力支援已派不上用场,阮文雄只能拿着望远镜注视着山顶上的事态变化,而陈啸天则早已加入了战团,指挥火力堵截不断涌上来的越军。
张全乐拿着火焰喷射器并没有退回阵地,相反他借着刚才喷射出的火势形成的屏障,又继续往前快速移动一段距离,在一处有利地形就地卧倒。
他这么做是因为刚才差点吃了这东西的亏,他们知道这种武器,但几乎没操作过,第一次射击的时候,火焰喷射器强大的反作用力让身材并不太魁梧张全乐差点仰面栽倒,绝大部分火焰都飞向了天空。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再次操作他选择了卧式射击,这样可以增大支撑力让火焰喷得更远一些,之所以又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他是想让火焰能够够到那些被枪炮打倒的树木,这些横七竖八倒伏的树木既是阻碍越军进攻的一道屏障,也是他们的攻击的隐身之所,最重要的是乐子相信那一带还有之前布下的尚未被引爆的地雷,虽说刚才的炮火和越军的破拆已经摧毁了大部分预设地雷,但仍会有许多遗漏下的没有被引爆。
这个时候根本不会给你仔细思考的时间,一切的动作与反应几乎都是出于本能,有些状况事后看起来甚至有点滑稽可笑,但这就是战场。
刚才喷出的火焰已经变成了浓烟,埋伏在后面的越军又开始向前压来。
没有丝毫犹豫,张全乐再一次扣下了板机,手指压在扳机上很长时间都没有松开,火焰喷射器吐出的火舌持续不断地****着这些不畏死的越军,也灼烤着张全乐他自己的身体。
其他的掩体里也有数道火舌喷出,前沿阵地顿时化成一片火海,一些被火焰吞噬的越军发出痛彻骨髓的惨叫,炙热的火焰摧毁了它所掠过的一些物体,到处都是焦糊的气味,烈火的灼烧同时也引爆了一些埋设的地雷,一连串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大火伴随着爆炸让这里的一切都变成了焦土,不断有被炸得支离破碎的躯体碎块飞到空中。
这种场面带给人的感官冲击是震撼的,它击碎了越军的最后一点意志,他们开始退却,黎洪即使枪毙了两个带头退却的逃兵也没能阻止他们的溃败,他被这些人裹挟着向山底退去。
阮文雄的作战计划之所以顺利实施,不仅在于他的方案很有可行性,而且一旦计划成功,就可以大大压迫对面的军队回缩,进而使这一线的攻守之势易主,最后拔掉469团扼守的主峰……浪马山。
长期以来,浪马山就像一座搬不走的巨石压得越军喘不过气来,这次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浪马山四周的几处支撑点都已被攻克,只要再拿下54号高地,战场的主动权就掌握在他们的手里了,这也是为他们在不远的将来,交战双方展开的沟通谈判增加了一块分量很重的砝码。
基于上述原因,越军的指挥机关不仅满足了阮文雄的要求,同时还给与了阮文雄的大力支持,配合54号高地的攻坚战,指挥相邻的几处高地也一同展开了攻势,其目的为的就是让中国军队顾此失彼,间接地也起到了迷惑对方的目的。
战事的骤然吃紧让469团团部的电话声此起彼伏,不时有最新的战报传递进来。
武山一边听着参谋们的汇报,一边注视着沙盘上所属部队的最新的动态部署。
虽然团里对越军即将发动的攻击早有预案,但对方近乎孤注一掷的凶猛进攻还是有些出乎武山他们的预料,尤其是越军对54号阵地的猛攻。
从目前所能搜集到的情况来看,54号高地从昨天午夜到今晨遭受到了于以往数倍的猛烈炮击,虽说我军炮兵也给予了还击,但由于直到现在还没有摸清对方的炮兵阵地在哪,无法对越军的炮火进行有效的压制,因此所能给与54号高地的实质支持真是微乎其微,派出去的几组侦察小组都没有任何收获,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敌方的炮兵,这样就可以大大减少前沿阵地的压力。
“各部排出的侦察小组有消息了吗?”武山询问道。
“刚刚得到消息,排出的大部分侦察小组都没能越过越军的封锁线,而且几乎都与越军有过交火,有伤亡出现,现在还有两只侦察小队没有具体消息,其中一个小队报告的最后位置应该是越过了封锁线,另一个小队在两个个小时前汇报过位置以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具体位置不明。”
“三营那里情况如何?”
三营就是驻守54号高地的部队,也是武山最为关注的。
“最新的通报显示,越军的第一次进攻被打下去了,战斗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打得很艰苦,具体伤亡情况还没报上来。”
“告诉徐志军,不论付出多大代价,54号高地一定给我守住了,否则我拿他是问!”武山神情冷峻地命令道。
“是!”参谋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如果说在“狼窝”基地那些年的训练是艰苦甚至是残酷的,但起码梁青还感觉到充实,自己也可以忍受,她靠自己的努力赢得了队友和教官的信任。
但来到前线,梁青却无时无刻不感到失落和不经意的被轻视。
她极力调整自己的心态,毕竟这是真实的战场,自古战场上就是男人炫耀武力与赢得荣誉的地方,女人充其量只是在这种残酷游戏当中的一些点缀而已,在这里梁青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失落。
作为第一批赶赴战场的张全乐、翟明义、沈大鹏自不必说,高健、巴根他们几个也都进了预备队,也是随时会被拉上去的,唯独自己却单单被忽视掉了,为此她几次找到营长和指导员,坚决要求和其他的队员一样上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