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这一轮敌人的进攻不比以往,从攻击规模、攻击力度和持续时间来看,越军的是要展开新的一轮战役攻势了,这也正印证了我们之前的判断,他们要不惜代价拿下54号高地,进而控制这里的整个区域,拿下曲朗镇,扼住我们的咽喉。”
“越军的这一招很歹毒,一旦他们得手,我们两翼的386团、407团都要被迫后撤,否则就会有被分割之势,王参谋,通知前线部队严密监视敌人动向,所有参战部队做好战斗准备,迅速派出侦察小组摸清越军动态,同时要尽快找到敌人的炮兵阵地,把他们的炮兵打掉了就会让我们的前线将士减少很大的压力,也能避免过多的不必要的伤亡减员。”
阮文雄对即将展开的攻击充满信心,他的情报人员早已探知,中国军队在54号高地上只有一个排的兵力,而且并不满员,自己这边负责主攻的黎洪所带的加强排不仅人员、武器配备齐全、强大,而且战斗力强悍,经过两轮的炮火饱和攻击,应该摧毁了对方阵地的大部分地表工事,现在,他只等着黎明前的再一次震颤。
陈啸天一直在隐蔽的哨所里观察者越军的动向,刚刚过去的这一阵炮击已经是这一宿的第三轮了,从后半夜开始越军的炮击几乎就没有中断过,以这次越军的攻击力度来看,越军的炮击绝不是仅仅为了做做样子,自己两侧的高地相继失守,使他这里的压力陡增,一旦这里再有什么闪失,我军的整个防线都将被迫收缩,陈啸天知道自己肩上担子的分量。
黑夜即将过去,但这个时候也是最危险的,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直觉让他意识到,越军恐怕马上就要发动进攻了,因此,这轮炮击刚一结束,他就命令战士们加紧抢修工事,全体进入阵地,这几乎就是战场上的一种本能反应。
其实不止陈啸天感觉到越军的这次炮轰不同以往,久在前线的战士们也同样察觉到了异样,排长的进入阵地命令一下,小龙就叮嘱张全乐:“小子,把弹药预备足了,这次越军来者不善,咱们可要好好的”招待“他们一番。”
阵地上的硝烟尚未散去,呛得张全乐打了几个喷嚏,他迅速布置好掩体,转脸对着不远处的沈大鹏和翟明义,尽量压低声音问道:“喂!你们两都准备好了吗?”
两人伏在战壕里向张全乐伸出了大拇指,意思是都已准备好了。
赵大虎不放心他们,又跑过来叮嘱一番,让赵大虎略微欣慰的是,这三个人确实不同于以往补充上来的新兵,起码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怯弱。
但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眼看大战在即,张全乐握着枪的双手已经汗津津得了,整个人的都绷的紧紧的,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几颗照明弹升上了天空,阵地前沿的大片区域顿时被照得一片通明,这是陈排的命令,这炮轰后的寂静让他感到心悸,他越来越感觉到危险正在一步步朝他这里逼近。
在照明弹打亮前沿的一瞬间,一阵密集的弹雨伴随着越军的呼叫声从远处的丛林、山石间向阵地倾泻而来,即便是久经战阵的赵大虎也对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大家没有料到,越军竟会如此迅速、隐秘地运动到了我方阵地前沿。
此刻,越军发射的照明弹也把这边的阵地照得如同白昼,两方士兵几乎可以互相看清对那方狰狞的面目。
虽然“雪狼”队员们在平时训练当中都是拿子弹喂出来的,对枪炮声早已习以为常,但那毕竟是训练,与真实的战争相去甚远,眼前的这种震撼不是你经过多么残酷的训练就能体验到的。
对面越军打过来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实弹,每一颗子弹都要人命,而他们射出的子弹也会结束一个人的生命,那些被击中倒下的不再是一个个标靶,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张全乐紧握着手中的冲锋枪,大脑一片空白,任凭子弹在自己头顶、身边飞过,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去扣动扳机。
一枚火箭弹飞过张全乐的头顶在他的身后爆炸,溅起的石块和泥土想暴雨一样砸向下方张全乐,张全乐一个激灵,同时耳边传来赵大虎的吼声。
“干什么了!开枪呀!”
张全乐被大虎的嘶喊揪回了现实当中,这一刻他耳边听到的是分不出个数的枪声、爆炸声,夹杂着还有叫骂声与呻吟声,应该是有人受伤了。
由几组轻重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生生地将越军压制在距阵地不足五十米的地带,越军的反应也相当迅速,迅速选好有力地点布置好轻重火力开始反击,数枚火箭弹在不远处的机枪阵地附近爆炸,张全乐亲眼看见一名战士被巨大的爆炸力掀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出了掩体。
“担架!”“卫生员!”“火力掩护!”
各种喊声此起彼伏,但在震耳的枪炮声中显得那么纤弱,“雪狼”的队员第一次见识到了真实战争的惨烈。
军人本就不缺乏血性,身边战友的鲜血更唤起了他们的原始的野性,三名“雪狼”队员抄起手中的武器,向着远处的越军,射出了仇恨的子弹。
战斗打响之初,一切都按照阮文雄的预计进行,眼见先头部队距对方阵地也就还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对方的照明弹让他的攻击不得不抢前实施了,单从这一点来讲,他有点从心里佩服对方指挥官的机敏与警觉,这是他喜欢的一类对手。
在山脚下一处隐秘的临时指挥所里,阮文雄手握着望远镜不错眼珠地盯着54号高地的攻坚战。
黎洪的突击排在发起攻击后不久就受到了对方强有力的阻击,很显然,这里的防御都是被精心设置的,纵横高低形成一道密集的火力网罩在了攻山部队的头顶。
黎洪的攻击部队在距对方前沿不足七十米的地方,被压制在一片略微开阔的地带前进不得,仓促之间组织起的机枪阵地,由于缺少足够的策应与协同,也无法扼制住对方的火力,很快就有一组机枪手被打掉了。
看到这种状况,阮文雄命令在外待命负责提供火力支援的攻击小组全部投入战斗,快速进入到攻击区域对对方实施有效打击,同时为攻山部队提供有效的火力支援。
令下如山倒,一时间82迫击炮、无后坐力炮、60迫击炮、40火箭筒等等所有能用上的武器装备几乎全都招呼上了,顿时,山顶硝烟弥漫,风声鹤唳,黎洪趁机重新组织力量,准备再一次发动攻击。
阮文雄仿佛觉得火力还不够强大,他又调来了两架高射机枪,亲自带队加入战团,有了强大后援的有力支持,山顶上的火力顿时被压制下来。
面对越军有如暴雨般的猛烈攻势,守在阵地上的战士们顿时压力倍增,越军高射机枪和迫击炮弹的轰击让他们抬不起头来,在越军重武器的轰击下,阵地上的人即便组织起一些反击也显得苍白无力,阵地前沿的仅存的几颗碗口粗细的树木,已都被机枪子弹拦腰截断。
隐在暗处的黎洪一见有机可乘,带着他的突击排,“嗷”的一声从躲藏的地点出跳了出来,快速向山顶突去。
在张全乐和翟明义两处阵地的右前方十几米的地方,是小龙和另一名战士的阵地,已经几乎把枪管都打红了的小龙被越军凶猛的火力压制得半天抬不起头来,子弹打在阵地上溅起的碎石、泥土打在他的脸上、身上。
小龙蜷缩在战壕里,嘴里不停的咒骂,偶尔举起枪向外射击,也都是盲目地乱打,他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人压制,返身从猫耳洞里拿出一架肩扛式火箭筒。
“妈的!老子就不信你他娘的是铜打铁铸的。”
旁边那名战士也从洞里拿出了一只火焰喷射器放在了身边。
“就是铜打铁铸的,老子今天也要把他们熔了,一会儿让他们尝尝烤乳猪的味道。”
趁着敌人的火力一瞬间的停滞,小龙一个挺身站了起来,身体探出了掩体。
在刚才受到攻击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火力点的大致位置,但要想打掉他们却并不容易,敌人在下面,要想击中他们小龙就必须尽量探出身去,这样才能有射击角度,但这样就会把自己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下。
可是小龙已顾不上这些了,此时他的头脑里只被一种信念支撑着,那就是一定要打掉对方的火力点,不能越军冲上来。
小龙的预判相当准确,射击的时机也完美无缺,他眼见对方的一个高射机枪阵地被他的火箭弹夷为了平地,同时可能还引爆了其他的一些弹药,造成了一连串大大小小的爆炸,其间还伴随着乱飞的子弹。
看着远处如烟花般飞溅的烟火,小龙兴奋的想要大吼,但他的喉咙里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在他击发的同时,十几发冲锋枪子弹打在了他那并不坚实的身体上,他心有不甘地伸手指了一下对面,身体轰然倒下。
在倒地之前,他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倒下一刻,他的嘴角却明显地带着微笑,方才的情境成了他脑海里留下的最后的、凝固的影象。
这一切像一组电影桥段一般在乐子的眼里化作永恒的定格。
小龙旁边的战士根本没有看清小龙是怎么被击中的,他大喊一声“龙哥!”,欠起身来想把小龙拖进战壕里抢救,还没等他够到小龙,一排子弹正好击中他的腹部,他整个人又被重新打回到战壕里。
这一切都在十几秒里完成,在十几秒里完成了生与死的转化。
离他们最近的就是张全乐和赵大虎,从小龙身上迸出的鲜血甚至溅到了全乐的脸上。
如果说战斗开始时张全乐他们内心深处还有一丝对战争的恐惧心理,但此情此景让这种恐惧化为乌有,已经杀红眼的战士们将恐惧转化为仇恨的子弹射向自己面前的敌人。
战争可以让人在转瞬间完成向魔鬼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