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新兵训练二个月后的一天,班里正组织轻武器训练。北风呼呼地刮着,天气阴冷。公路边那一排整齐的白桦树被风吹弯了腰,叶子翻过来翻过去,像麦浪一样起伏着。战士们脸冻得通红,手脚麻木,僵硬地矗立在寒风中,像山坡上的那片树林。李家旺盯着班长手中的冲锋枪,兴奋得忘记了寒冷。
“报告班长,这个我会。”当班长张强拿着冲锋枪准备讲解的时候,李家旺冷不丁喊了这么一嗓子。
“哦,是吗?你会什么?”张强好奇地问。
“我会分解结合,还会瞄准射击。”家旺响亮地回答。
班长将信将疑,将家旺上下打量了一番,问:“在哪学的?”
“在家,哦不,在外面,民兵连。”家旺的回答引起队伍一阵哄笑。
“那好,下面就请李家旺为我们表演冲锋枪分解结合,大家欢迎。”班长有意让他出出丑,镇镇他的倔性。
战士们来了情绪,掌声夹杂着嘘声在队伍里响起。
李家旺跑步出列,立正站好,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先给班长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之后转身面向桌子,操起冲锋枪,只见哗啦啦一阵响,枪在他手里立时变成了一堆互不相干的零件;又哗啦啦一阵响,零件又变成了枪,成了原来的样子。
下面的战士看得呆了,纷纷要求再来一遍。李家旺禁不住飘飘然起来,有点得意地看着班长,思想则回到了民兵连那火热的岁月——初次摸到军用枪枝时的兴奋,扣响板机时难以控制的心跳,呯呯呯响着的枪声,迎着掌声上台领奖的情景,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
班长脸上挂着难堪的笑,他没料到看上去傻里巴叽的李家旺还会这一手,难道自己小看了这个兵?
“除了玩枪,你还会什么?”班长话中有话。
“报告班长,我还会放炮。”
“放炮”这两个字一出口,便引起一阵轰堂大笑。大家心里想,放炮谁不会啊,就你会?
“什么炮?”班长问。
“小钢炮!”家旺答。
场上笑声更加厉害,有的战士笑得连气也喘不过来了。家旺傻不愣登地站在那里,不知他们笑什么,心里委屈得不行,红着脸大声分辩说,我就是会放炮嘛,不信放给你们看看?
一向严肃的张强班长也禁不住笑起来,他知道大家把家旺的意思弄偏了;大家都往那方面想,只有家旺不明白——不明白也正常,傻乎乎的新兵蛋子李家旺怎么会把放炮与遗精联系起来呢,于是引导说:“是什么火炮嘛,高炮还是地炮?口径多少?”
这下子家旺明白了,回答说是六0毫米迫击炮,就是神炮手赵章成用的那一种。
六0迫击炮?赵章成?班长有点糊涂,迫击炮他知道是什么,但赵章成是谁,他没听说过。心里想:看来李家旺这小子还是有些料水的,哦,对了,他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生哩,不能小看了他。于是问:“也是在民兵连学的?说说看,它有什么特点?”
家旺说是。至于特点嘛,家旺突然想起了那段顺口溜,于是兴奋地大声说道:“六0炮,瞎胡闹,东一炮,西一炮,打不响,往回倒,接不住,全报销。”由于太过认真和用力,家旺胸脯挺得很高,脖子扯得老长,脸上青筋直暴。
看着李家旺搞笑的形态,大家笑弯了腰。笑了一阵,班长带头鼓掌,说:“好,说得好!”
从那天起,班长改变了对李家旺的看法;李家旺也对班长有了好感,感觉到他那一口山东话听起来也不是那么别扭了。
其实,班长张强虽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看上去可怕,但心地倒是麻好的,人也很好相处,只是家旺受了批评以后先入为主,对张强产生了“坏”的偏见;而张强呢,也不了解李家旺的为人,以为家旺纯粹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兵。两人就这样别扭了一段时间,直到这时才开始走上正轨。
俗话说心平气和,心一平,气也就和了;气和了,人际关系才能处理得好。由此可见搞好沟通是多么重要。
家旺受到了肯定和表扬,心里甜滋滋的,自信心一点点增长,自身的潜能和积极性开始爆发出来,训练、内务、劳动、开会发言、唱歌,李家旺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有点让人不敢相认了。
他先是在五公里长跑中遥遥领先、崭露头角;接下来的器械训练,又让李家旺大出了一把风头——当那些在队列训练中自以为了不得的大个子们还像砰砣一样吊在那里上不去杠的时候,他李家旺已经直接跳过一、二练习进入三、四练习,让他们只有吃惊和忌妒的份儿。只见他在杠上像猴子一样翻腾着,那均称的身材、有力的臂膀、结实的肌肉,用在那单、双杠上可谓是如鱼得水、恰到好处。李家旺无可争议地成为了班上乃至全连的器械小明星。
这还不算什么,因为李家旺占了身材和力气的光,这是爹妈和生长环境给的;而最令他自豪的,是最后的那次实弹射击考核,他以五发子弹48环的成绩夺得全团新兵第一。据说他是近几年来新兵打得最好的一个,为此新兵连给他记了嘉奖一次。这让他彻底地扬眉吐气了一把,真正地让人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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