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训练开始那一阵,李家旺老是出状况,弄得班长张强很光火。
第一次紧急集合,李家旺便出了洋相:嘟嘟嘟的哨声一响,他迅速坐起穿衣服,可他衣服还没穿好,副班长便催促大家往外跑了;他急忙爬起穿鞋,鞋子却有一只摸不到,他只好光着一只穿着袜子的脚跑出来。
班长很恼火,狠狠瞪了家旺一眼,大声地问:“鞋呢?”
班长是个山东大汉,一米八几的个头,膘肥体壮,样子有点吓人,说话时嘴角翘起,口音较重,把“鞋”说成“蟹”,“呢”说成“类”,听起来就像是“蟹类”。
家旺心里好紧张,支支吾吾地说,找不到,可能被人穿走了。
班长转身进了宿舍,一会提着一只鞋跑出来,往家旺跟前一丢:“是不是这只?”
家旺低头看了一眼,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便说不知道。
班长更火了,“自己的蟹子(鞋子)都不认识,你怎么告(搞)的,饿狼(窝囊)!”
到第二次紧急集合时,家旺学乖了,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鞋,穿上再说。可他还是慢了一步,最后一个出来,裤带还没系好。班长气得不行,指着他的鼻子说了两个字:冒兵(毛病)!
连续地挨批让家旺心里很不爽,他不知问题到底出在哪。经过观察,他发现了一个情况,就是其他的新兵都是穿着衣服睡觉的,而他是南方人,喜欢脱光衣服睡。当然不是所有南方人都是这样的,李家才是例外中的一个。也许是家里穷,也许是光身子睡觉舒服,反正他当兵之前没有穿裤衩睡觉的习惯。他小时候根本就没有裤衩,只有外衣:热天一条单裤,冷天一条单裤加一条球裤,不管是骄阳似火或是冰天雪地、数九寒天,都是如此。入伍那天,当他第一次换上部队发的大裤衩时,感觉很不舒服,只想把它脱掉;但他知道自己入伍了,不能不穿裤衩,于是就白天穿上,晚上再脱掉。可他这么一穿一脱间,时间就白白流失了,而那些北方人,干脆连外衣都不脱,自己怎能不吃亏?他于是找到班长反应这个情况,班长说他们没有违反条令和规定呀,叫我怎么说。家旺说他们不脱衣服就不公平。班长不耐烦了,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笨呢,你也可以不脱嘛。
可李家旺是个倔脾气,他宁愿挨批,也要脱了睡。
李家旺发育迟,个子小,19岁的他还只有一米六几,体重不足九十斤,与班上那些北方大个相比,真不在一个档次,站在队伍的最后,走起路来步子总比别人迈得小,摆臂也不一样高;他还老是哈着个腰,含着个肩,像没长胸脯似的,班长看了很不顺眼。
这个人还比较倔,性格硬的像石头,不会向人低头。班里的新兵几乎个个对班长争献殷勤,争着为班长提水、洗衣服,有的还给班长买烟、点烟,就他不肯;不肯就算了,还瞧不起别人,嘲笑别人。不仅如此,他还很好强,不服输,竟敢顶撞班长,说班长方法简单、粗暴,说话难听云云。班长便对他很不感冒。
那是一片废弃的旧营房,是一支前些年撤走的部队留下的,在大山脚下的窝窝里。房子已经很旧,门窗俱无,还漏雨。炮兵C团般来的时候,便利用那些空房训新兵;新训一结束,当地老乡便在里边养蚕、喂鸡,有的便成了羊圈、牛栏。来年新兵到来之前,部队派人将里面清理干净,洒上生石灰,过一两天扫掉石灰渣,再喷上消毒药水,便成了新兵的临时住所。
那时正是隆冬,天气寒冷,全班加班长十二个人,睡在一连排通铺里。没有床,统统睡地面。地上统一铺了一层稻草,稻草上是发给个人的棉垫和床单,每人盖一张四斤的棉被外加一条毛毯;睡的时候一个挨着一个,像煮棕子似的。
呼呼的西北风从空洞洞的门窗里刮进来,贼冷。
房间比较小,过道里摆放着水桶、提包等物,拥挤狭窄。到了晚上紧急集合打背包的时候,手脚展不开,互相碰撞,乱成了一锅粥。
有一回人家把家旺的帽子戴走了,害得家旺光着脑袋去集合,班长不问原因地辟面一顿训。
家旺火气上来了,跟班长吵起来,把新兵连的领导引过来了。李家旺干脆不走了,说要查清楚再走,看到底是谁的问题。
后来帽子找到了,戴在别人头上,而那人的帽子则不知什么原因跑到了窗外。
班长因此受到了批评,心里很是窝火。
刚入伍时,李家旺就是这么一个人,不起眼,爱较真,认死理,毛病多,老挨批。没想到轻武器训练开始以后,李家旺竟咸鱼翻身,成了班上的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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