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朝我翻翻白眼:“你的好日子到此为止,以后不准这么乱了,好好的,分门别类,什么找什么,哪拿的放回哪,再不行咱们贴标签建索引,听明白了木?”
“明白了!,就是说,咱得建个搜索引擎,找什么,找度娘一搜,叫一声“袜子”,袜子就在某个旮旯里吱一声,对吧爷?可我怎么就是觉得不自在呢?我那双意大利皮鞋呢?明天要穿的。”
“吊柜!”
“哈,它叫了,它说它在吊柜!”我无比欢乐地搬了梯子,爬上去,打开吊柜,眼眶顿时湿了,我原来都堆在门厅的挂衣架下面的十来双皮鞋,一双一双的,用各种超市的购物袋套着,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打开看看,每一双都新擦了鞋油。我敢说我曾经穿着两只来自两个城市的鞋逛街吗?所有的鞋都堆在一块儿,出门登上两只就走了啊。我的这些鞋子,何曾有人在意过打理过?
没法看了。我说:“大爷您这一天干了多少活啊,求求您还是老实趄着吧,我就喜欢看您趄着,我没有压力,您这样干活,不是打我脸吗?”
“哎唷,脸皮这么薄,好同志,知耻而后勇,不用有压力啊,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我爱动弹就收拾,不爱动呢,就跟着一块乱,行不?”
我除了泪汪汪,还能说什么?
潘安,其实我在家里都叫他小安子,在他家人面前才叫他潘安,小安子晚上从龙记餐馆——就是他娘那儿回来,刚七点,洗洗手换了衣服就趄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百无聊赖,就往里搬搬他的腿坐下,然后,顺理成章地就歪下了,小狗一样嗅着他身上的男人气,说:“你现在不管到哪,我都能找到了。”小安子就笑,摸着我的头发。沙发太窄了,没有办法,只能摞一块儿,又不敢压他,手也没地儿放,好歹在他两腿间找了个空儿:“这可不关我事啊,你买的沙发这么窄,我没地放。”小安子就说:“起来起来”,我就会出溜起来,抢了浴巾先去洗澡。洗完了,裹着浴巾出来,唤小安子进去。我吹一吹头发,再用毛巾帽把头发包起来,用浴巾把胸前的两坨肉挤一挤,挤出两只乒乓球,喷一点法国香水,然后拿一本书坐在沙发上,两条雪白的腿跷成二郞状。小安子出来就笑:“又在看潘金莲,不准看了以后。”我说:“我才不看潘金莲,我看西门庆。”说完他已经走过来,他洗完澡是一定要上大铺的,上大铺一定会经过沙发,经过沙发一定会被我的两条腿绊住。小安子用浴袍,他说他没有乒乓球,挂不住浴巾,每次被我绊住。
我小猫一样偎在他的怀里,哧哧笑着,说“爷,您要是生在大唐该多好啊,武则天,太平公主,上官婉儿,女皇帝女公主女官儿,抢着翻您牌呢。”他闭着眼,喘着气,只是用手紧紧我,表示听到了。
才八点半。我划拉着他胸前的毛毛,不敢再说话了,心想,这个男人,耽误我多少事,看书,美容,健身,写作……孩子远走高飞了,这个男人,让我有了继续一事无成的借口。
睡过一个回合,他起来做当天的功课,再几点睡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第二天早晨醒来,他还睡得昏开暗地,伸手摸摸,依旧架着高射炮。不敢惊动他,恋恋不舍地起来做早餐,心里暖暖地等着他起来,听他叨叨天气冷了或是热了,出门要穿什么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