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的敬业,依旧的绣花。只是这一次绣花针变成了糖,我小时候吃的糖,每舔一下都会甜到心神荡漾。我奇怪那么大的魔术棍怎么就变成了糖,一块小小的、活灵活现的糖……
我流泪了,感动至极,搂着他的脖子,脸使劲压压他硬硬的胡茬:“你怎么这么好,我要针是针要糖是糖要小船你就带着我在海上摇啊摇……”
“是吗是吗还有什么好?”
“还有就是,我想问问,你好不好,我吃糖的时候,你是什么味儿?”
“没滋味,哦,有,就是两个字,苦——累。”
我笑抽了,说:“你是刚从岳阳楼回来的吧,可以当人民公仆了。”
然后,我们都睡了,睡了一个长长的长长的午觉,一块醒来,我依旧搂着他,一言不发。关于他,关于我和他,一切一切的答案,都在他那儿,我说什么?又需要问什么?
我很乖,这是40年的岁月,是青春和水灵打包换来的,代价昂贵,一定要时时记着,不能荒废。
他坐起来,靠着床,我很乖地去给他把烟拿来,点上,靠在他的怀里,终于,等到了他开口。
“前天,你知道前天跌成了什么样子,下午,刚收盘,我站起来,到窗前透口气,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我心里掠过了不祥。
“一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对面的楼顶,跳下来了。”
“我也以为跌到底了,也曾拼命地想托托股价,可是,再大的资金也顶不住那么汹涌的抛盘,人都疯了,逃命一般地往外外抛,我从业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末日,那么多的股民,集体掉进了黄埔江被裹挟着卷走了,有力气的,还挣扎一下,没有力气的,比如,你这样的小散,直接就没影了。眼睁睁看着手头的资金在缩水,看着股民的绝望,我的那种无力和无奈感,再也打不起劲来,再也找不回操盘的快感,我反来复去地想了一晚上,干不下去了,不干了。
“昨天一早,我就去公司递了辞呈,交接了工作。”
我问:“这么匆忙的辞职,公司就放你呀?”
他说:“我只是公司的N个操盘手之一,这个时候根本用不着几个人,只是被动地看着盘就行了,所以,倒也痛快。这些天大楼里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压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打不起精神去关心,我走了他们都不一定会注意到。
“辞了职,我顿时感到浑身轻松,突然发现,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我的心被狠狠一震,这是我古往今来听到的最动人的情话,他迄今为止惟一说给我的情话。我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抱着他,啃着他,想听他再说几句,可是没有了,他说完了。
“那,那么高薪又风光的职位,就这么不要了,你舍得?”我问。
他把烟头摁在我给他拿来的烟缸里,蔑斜我一眼:“爷什么时候看着钱是钱来。上春晚风光不?宋丹丹为什么不爱上?她不快乐!你在家里看人家演戏快乐不?快乐!就这意思,在外面看,看穿他们的小把戏,跟他们玩,我很快乐。我去这一年,就是为了经历,走的时候就没有很想在那儿待下,所以,这边职位也留着。我还用得着赚他们那份钱?给我一万,就把股市弄个底朝天。”
我同样蔑斜他一眼:“没看出来,爷您不但XXX的本事了得,吹牛B的功夫也了得,跟着你炒股这些年,我咋就知道一万会变到一千。”
他笑笑:“胜败乃兵家常事,愿赌服输,输不起,就走人,别唧歪,我们单位有很多赔光赶。”
“赔光赶?是谁?还很多?”我没大听明白。
“就是赔光了就赶人。”
“我知道了,你们单位,就是杜十娘那个青楼,你们呢,就是那认钱不认人的老鸨,公子哥儿腰缠万贯地进来,鬼混一阵子,赤脚光腚地出去。你呢,就是这青楼的头牌,还按时候出个台来不是?”我想起他曾给女股民上门服务的事儿,忍俊不禁。
他乐了,抱过我:“我为女股民服务,可谓是尽职尽责尽善尽美,对吧?如果谁有不服,你可一定要为我作证。”
我说“是,我一定为您作证,证明您真刀实枪、身怀绝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