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城,如果没有佳妮,我的感情是孤独的;如果没有老文,我的交际是空白的。
佳妮是我的老婆,老文是我的朋友,是一次在市政府组织的各机关集中学习中认识的,是规划局的一个什么科的小头头,我们在酒店一个房间里共生存了一个星期,很谈得来,自然成了朋友。
和老文喝点小酒、发点牢骚差不多是那段日子消费我生命的唯一方式。
我喜欢上了酒,这火辣辣的液体腐蚀我的意志却也麻木了我的痛。
老文喝酒是标准东北男人的豪爽,五十几度的白酒一口二、三两下怀,接连几个也是坐怀不乱,所以每次受伤的总是我,我的脏话会和我的呕吐一样脱口而出,也照顾不了自己的脸面了。
二OXX年十二月八日。
可能我的懒散成了科长眼中的沙子,有时他安排些工作我都爱理不理,一副开水煮不烂的样子,其实是我刚从市局下来,不平和的心里在作怪。
后来他送了我一双小鞋子穿,我顶撞了几句,其实机关工作这多年,很少这样爆燥,甚烦,打电话给老文邀他喝酒:“哥们,晚上整两盅?”
“今天可不行,晚上科里聚会,我不在场不成啊。”
老文是科长,强人所难的事我是做不来的,一个人在路边无根地游荡,踢一下这棵树,踹一脚那棵树。
兴致正浓,一辆黑色小车从身边驶过,瞄一眼车牌,认识,朱布利,朱局长!副驾驶处是一个长头发的女人,眼熟?他MD,是佳妮?我老婆?
我心像装了麻辣烫调料的瓶子,乱糟糟的有些发黑,甚至有些收缩。
虚伪的勇气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实的,我和她就如502胶一样的感情,有什么能扯得开?
可能是巧遇吧,我怀着一点点卑微的希望回到家里。
佳妮正盘着腿坐着沙发上看电视。
“佳妮,今天工作顺利吧?”我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换着衣服,但我说话时目光如电,我总想能看出什么。
“是啊,没事做。”
“你,你自己回来的?买菜没有?”
“忘记了,以为你会买呢,下班直接回来了。”
“噢,我还以为有车接送呢!”
“你什么意思?”佳妮明显逃离了我的视线。
“没意思。”
“有人送怎么了?”
“没什么,送就送吧,藏着什么!”
叮……咣……哗……XX……
我没想到局面会失控,不过是坐了次车,能说明什么?我本没想和她吵,再说我也明显看到她尽可能在控制自己,可能是近来不顺心的事全来找麻烦,积怨无处可泄,一时间的冲动打破了平静的假象。
最后我选择了撤离战场,不相干的事坏了情份实在不值的,我穿好衣服出去走走。
阳城太小,我差不多走到了城北,天色已暗了下来,饥饿催垮了我的尊严,几次摆弄着手机还是打电话给老文,我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可以陪伴我的痛苦。
“老文,我还要喝酒!”
“怎么了?不痛快?这样吧,我这吃好了,一会几个男同事去天上人间KTV唱歌,你也过来。”
“好!但你要点酒喝!”
他的同事我也都认识的,以前大家也在一起坐过,感觉让自己糟蹋时间还不如和大家一起糟蹋,去去也无防了,其实我这么大个老爷们儿还真没去过那类地方,我这嗓子天生有些漏风,唱不得的。
天上人间KTV广场很气派,是一家四层楼的娱乐场所,只是霓虹灯残缺不全地闪烁着,感觉不太和谐,门前停着各式各样的车子,看来生意倒是很红火。
包厢里的灯光昏浊如同这里发霉的空气,我甚至看不清别人的脸。
我找个挨着老文的位置坐下,沙发“吱吱”地叫起来,这沙发一定满是油污,我甚至于想像着这上面是不是有精斑,有……不禁恶心起这个地方来,想走,可又放不开面子,只好忍受着。
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进来,打开了大灯,耀眼的光刺着我,我竟有了想躲藏的念头,其实我从没来过这类场合,曝光在明处,全身不自在,以前老文总说带我来,看来这真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来的地方。
胖女人满脸堆笑地招呼着大家,为他们每个人安排了一个小妹妹。
看来他们是这里的常客。
“这位兄弟是第一次来吧?大姐给你找个小妹妹,包你满意!”胖女人打量着我说,看来她是个记忆力很强的女人,常来的客人都叫得上来?
我幸好还是个见过世面的男人,这场合却让我惊惶失措,可总要表现得像个男人,只好听之任之地点点头。
胖女人推推搡搡地把一个女孩子送到我的身边,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模样,胖女人已关了大灯离开。
房间里顿时又昏暗起来,我有些慌张地看看朋友们,每个人都很忙,没有人理会我要做什么。
那个女孩子和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们一样紧紧地依偎在我的肩头,她的面颊凉凉的,浸染着我的饥肤,心麻麻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推开她坐直了身体。
“雪儿!”她有些诧异,可能是这样的客人很少会遇到。
“多大了?”
“二十了!”
“哪里人啊?”
“长白市人。”
“噢?外省的,为什么会跑这么远做这一行啊?”我好像在审问。
“你是警官吧!”
“不是,只是不知说什么好。”
“哎,哪个女孩子是情愿做这个呢?就是喜欢家里人会同意吗?是没办法的事,家里穷啊,继父只会赌,为了挣些钱啊!妈妈很苦,为了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啊。”她很坦白却语无伦次。
好像每一个做这一行的女孩子们都这么说,是为了博得社会的同情还是为自己的堕落寻找藉口?
“你会喝酒吗?”我在这种场合的确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想想还是喝酒吧,麻痹一下受伤的心。
“会一点,但不能多喝。”
“好,那你陪我喝酒!老文你叫几瓶子啤酒来!”
老文笑了笑拍了一下她身边的女人,那女人真的出去叫了酒来。
我和雪儿两个人就这样边喝边聊了起来,临走的时候我还有些恋恋不舍,第一次才感觉到这里原来这样有味道,我说男人那么喜欢大把大把的票子送进来。
我努力记住了雪儿的样子,记住了她的名字,记住了我所知道的一切。
我是我第一次找小姐唱歌,家里的不快差不多忘记,回到家,佳妮睡了,我收拾好刚上床,佳妮说:“回来了?”
“回来了,休息吧,不早了。”原来她一直没睡。
其实那夜我和她都没睡好,我脑子里竞挥不去歌厅里的乌烟瘴气。
后来的日子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去那种地方,可雪儿那依依楚楚的样子却时隐时现,搅得我有些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