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东北的一座古城,前清时这里曾是游牧部落生存养息的热土,古来之虽多有文人墨客,但终没有改变它粗犷的本性,马背上的民族从这里出发征战四方创造了少数民族在中国历史上的辉煌。
作为东北人我热恋这里,因为她是我的第二个故乡。
我是一个已婚男人,小妻佳妮曾是我的大学同学,娇柔丽质,为了她,我从东北的另一座城市来到这座陌生的东北小城,纵然显得孤单,但拉起那双温暖的小手,大脑就浸泡着幸福的甜蜜。
殷实的家境,娇妻在怀,事业稳步前进,人生莫过如此,一生何求?
墨守成规的机关工作环境磨蚀了我的斗志与激情,千篇一律的生活铸就了我的沉稳与冷漠,而立之年,城府已深,面对批评、褒奖、羡慕、嫉恨、关爱总能淡笑着泰然处之。
周旋于混杂中仍泰然处之,仕途春风渐劲!
这些年来我一直自信地以为属于我的机会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的,生活中很多事都是如此,我们往往拼了很久,目标却总是太遥远,可当你精疲力竭时你才会发现,原来你过去的努力不会白费,你想要的其实离你很近。
就如我追到我的老婆佳妮一样,她与我同年级,是外经系,在我的眼中佳妮永远风美绝伦,可让我追到了,通过那次玄美的恋爱,增强了我的自信,甚至迷信地以为我的运气会永远这样好,终于有一天我这盲目的迷信被事实击破!。
二OXX年十一月二日,北风凶残地摇晃着窗外枯涩的柳枝,老天爷被吹得灰着脸扬洒着冻成花朵的泪水铺天盖地而落。
我突然醒悟:原来今年的冬来得有些早!
阳城市工商局会议室里挤满了同事,我靠在暖气处仍要不停地跺着脚已防止它僵硬。会议室并不大,一百多号人淹没在一阵阵烟幕弥漫中,夹杂着此伏彼起的咳嗦声麻木地看着前方,整个房间甚至于能闻到一股发霉的咸肉味。
我的眼睛盯着局长捧着讲话稿的手发愣,那双手肉乎乎胖得可能五个手指已分不开了吧,我想象着拔了黑毛煮烂的熊掌可能就这样子,我没见过,我想应该是。
我不由得咬下嘴唇笑了一下,可能想象力过于丰富,已至于局长的讲话并没有听清:“……三个代表……精减机构……提高效率……研究布置……”
当我清醒时,那让我流口水的熊掌已经不见了,只听得大家一阵叹息。
“主任,机构改革对咱有影响吗?”开完会突然感觉这事关系到自己的饭碗总不能吊儿郎当,我有些懊恼浪费时间去研究什么熊掌了,那东西没吃过,我想味道不一定如猪脚!
主任“嗯”了一下找到官腔的感觉又环顾四周像知道中情局机密一样压低了声音:“听局长说咱这执法办公室要撤掉……”
主任说着说着似乎摸到了自己的痛处一脸的颓废。
要摘他的乌纱帽,我想主任的闹心总是无法避免的,机构没了对我这个大科员来说无非是换个科室,无所谓!哪棵树上不养鸟啊!
我给县局的老婆打个电话汇报了一下机构调整的情况,老婆说她也听说了,正盘算着找朱局如何去说把她调回市里的事。
我和老婆是一个系统的,在一个经济不发达的城市,能挤进公务员的队伍走在大街上也算是光彩的一件事了。
哎,一阵嘘唏,一提这事总是心浮气燥地烦乱,在市局混了这样久没出什么名堂也算了,老婆在县里发配却无能为力总是难免无奈地感叹。
想着老婆那娇贵的千金之体每天却要挤两路公交大巴去上班,一路下来,天下多贼,色狼半车,即怕破财又提防让人占了便宜,心那个疼啊!像让九牛二虎踢了十一脚一样。
朱局,朱布利,县局的副局长,这家伙颇有些来头,官虽不大,道上却神通,听说阳城黑老大都卖些面子给他,真不知他是官还是匪。
但愿朱局这个大善人不是个喝了几瓶子啤酒撒泡尿死猪一样睡一觉就装成失忆的植物人的东西!闲情逸致时还会记得他的承诺,这才对得起我请他吃饭给他送礼那白花花的银子。
机构改革在一片表面平静中推进。
每天走进办公室,压抑着本已绷得紧巴巴的神经,偶尔见同事仨仨俩俩地凑在一起说着贴脸私房话,每个人的表情已如预感到地球毁灭般凝重。
我告诫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总不能被人砍了脑袋还不知谁下的手吧!
我决定行动!
局长在七楼,其实开始时我记得在八楼的,图个吉利嘛,只是后来不知听哪个仙人说什么“七上八下”,这当官的最怕“下”字了,于是统统搬到了七楼。
我小心翼翼地敲开了王副局长的门,左顾右盼如毛贼般胆怯,生怕让人民大众发现给套上一条拍马屁的裤子。
“来,小张,坐,找我有事情?”王局长还算给点小脸子,嘴巴涂了蜜?
“王局,咱实惠,有话直截了当,听说执法办公室要撤了,您看我到哪里更适合呢?”我以政治家的敏锐将全身99%的神经集中到双耳等着对我的宣判。
“噢,这个呀,领导还要研究,县局的朱局长也和我说过,准备把你爱人调到市局,我看你下分局更合适些,现在分局准备成立信息中心,你到盛伟分局去当个信息中心主任我看还成,你的计算机水平还够本。”
我用力晃悠一下脑袋发现这绝对不是梦,突然发现王局长堆着笑的脸太可爱、太亲切了,恨不得冲上去抱着它一顿猛啃!
我最后不动声色地连说“谢谢”离去,喜怒不现于外已成为我脸皮厚的有力证据,暗自庆幸中秋节那两盒装了高级洋酒的月饼竞过了几个月还能体现它的价值,其实当时我只是将财富转移罢了,别人送来的,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还是再送出去才能尽到它的义务。
后来机构改革并不按我设计中的思路进行:一向失落的主任美滋滋地到分局当了副局长,听小道消息他能当上这个副局长投资很大,差点卖房子了;一个办公室的老李下了分局当副所长;小蔡转到市局别的科室;就连我老婆也如愿以偿杀到市局谋了个轻闲的差事。
我并不急于我动,可当我听到盛伟分局的信息中心主任的办公桌让一个大头坐上了,我才感觉我似热锅上的蚂蚁,让人家给烫了!
当我再去找那我做梦都想亲一下的猪头时,闭门羹是吃定了,偶才懂豪门深如海啊!
终于到了这一天,二OXX年十二月一日。
我被以夫妻工作回避为由落难到郊区分局,由市局的大科员变成了分局的小科员,坐着一动三晃的椅子心中胀起怀才不遇的惆怅与酸楚:世道如此,我将我心寄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