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云虎和云闹一前一后都来了。云虎坐在靠门口放的沙发上,说:“哼,咱们拱极村又有特大新闻了,范大贵被他大儿子砍翻了!”云虎的话把大家都听愣住了!因为拱极村的人谁都知道,范大贵手里有钱,可以说是要啥有啥,就是没有儿子。马云龙说:“你这人尽说瞎话,大贵哪来的儿子?再说,哪还有儿子砍翻老子的事呢?”云虎说:“这你就不清楚了,大贵的儿子多呢!明摆出来的就有两个。”云闹接着说:“我二哥说的是康银儿家小子。这事情我也听说了,最近几年,康麻子家小子跟上他舅舅卖袜子挣下钱了,村里的人全知道,康麻子家儿是大贵的种子;还有另一个是三猪家儿,大贵和三猪家老婆明铺夜盖好多年了,三猪家二小子眉眉眼眼和大贵长得一模一样。”云玲说:“咱们出来时间长了,对村里的事情不熟悉。砍得好!砍得好!大贵终于遭报应了!”马云龙听了开心地想笑,说:“这可真的有意思了!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云虎说:“听说是因为批房地基的事情。康麻子骂大贵呢!大贵揪住康麻子的领口打了对方两个巴掌。康麻子家儿的小名叫虎子,那天上午虎子正好不在家里。下午回来听说父亲挨了大贵的打。虎子真不愧为虎子,立马就提上菜刀去对方家里,冷不防照大贵头上砍了两刀,听说这一次把大贵砍得厉害,因为出血过多,从人民医院转到龙城山大院里了。”云玲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是时辰不到。恶人自有恶人治!别人的事与咱无关,咱们先说自己家里的要紧事吧!妈,这不是我们全来了,好好歹歹儿女们全知道!你说下一步怎样安排吧?”
英子把在座的儿女们扫了一眼,看着马云龙说:“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呢!我估计人家们都好说,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马云龙说:“什么办法?你说吧!只要是人家们同意。我现在的情况是明摆着的,一个‘袄袖子里伸不出足来’的没钱人,还能有什么说话的权利?”英子说:“话也不能那样说,按道理说是老子养儿个个有份,我不伺候他了,就应该你们几家按天数轮流,一家半月或是十天,可我又担心他八十多岁的人来来回回拖着受不了!你现在的经济比较困难,俗话说‘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倒不如让他定住到你家里,让人家们每月凑的给上你五百元钱,你看行不行呢?”马云龙说:“在我那里住倒是没啥,让我少出些钱多出点力也可以,让我挣伺候老人的钱,我可不干!我想你们还是在一起住,我什么报酬也不要,我尽量抽时间过来照护你们就对了。”云虎说:“最好的办法是把他送回村里去,大家出钱雇上个伺候的人。”云闹说:“那样子,老头可就受了治了!”英子说:“那倒是不怕,还就得让他受受制呢!以后就不敢再欺侮人了。只是……”英子担心马云龙经济困难,不同意花钱雇人,用眼睛瞟了他一下,把想说的话止住。几个人全会意了,显出有点为难的样子。马云龙想了想说:“云虎提出来的办法,你们没意见,我也没意见,只要咱妈同意就行!我虽然经济困难,也不能因为我就不办事了。”说完,抬起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云闹。云闹说:“我呢好说,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大家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办法,几个人全不吭声了,坐着等母亲说话。
英子看着眼前的几个儿女心里的气早已消了一多半了,她又反过来考虑孩子们的难处,便缓和了语气说:“你爹这一生,你要说他是坏人吧,他和外人还是最讲公道呢!出门遇上不公道的事还爱打抱不平;你要说他是好人吧,在自己家里他又是个最不讲理的人,特别是他那张嘴,他是想胡说什么就胡说什么,欺侮了我一辈子他还说对我好呢!明知道是胡说,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口羞!你说你这个爹是什么样的人呢?”英子叹了声接着说:“我口说是不想伺候他了,可冷静下来想,你们都是一家人家,把你们全拖累垮也不是个办法,啥也别说了,还是我一个人受点制吧!让你哥抽时间过来捎的照护上点就行了。”云龙说:“他欺侮你已经几十年了,要分早就分开了,我看都是命里面的事,我们做儿女的能对他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他越欺侮你厉害越是暴露他自己了,要不是到了这个院里他又欺侮你,还证明不了他纯粹是胡说呢!”英子说:“妈也是他气得妈厉害了就由不得想扔下他不管呢!一想到你们都是一家人家来,妈就又不忍心了,你们还是该干啥干啥吧,又耽误了俺孩们一下午的时间!”听母亲这样说觉得没什么事了,云闹开着两个摊子,手机响了几次,急着有事先走了。隔了一会儿,云玲说要去学校接孩子放学回家也走了。家里就剩下云龙、云虎,和过去相比,弟兄俩的身份打了颠倒,原来捡破烂的云虎,现在变成了西装革履揣着手机驾着汽车的大老板,前些年驾着汽车耀武扬威的马云龙,反而变成骑着一辆破自行车的穷人。马云龙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云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云虎说:“我来的时候给咱妈买了二斤油糕,他们吃不了,你也吃上两个吧?”马云龙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吃。”又没话找话地问云虎:“你的买卖还可以吧?”云虎说:“凑合着干吧!云闹的买卖比我强。现在这社会,没吃硬关系的人都是凑合着干呢!你看见有些人抖呢!他们那些人抖的全是公家的钱。”
马云龙说:“现在公家的那些人就是欺侮好人,听说这两天又截摩托车呢!实际上他们根本就不是正经管理,截车的目的主要是想收几十元钱的停车费呢!遇上有钱有势的赖人,别说扣人家的车,他们还得给人家倒说好话呢!”云虎说:“这年头还有法说呢!好人就活不出来,全是赖人的世务。不过赖人也有到头的时候呢!就像大贵这次,谁也想不到,竟然会患到他的亲骨血手里。”
马云龙说:“我那天听玉光说,范大贵早两年就变得不管事了,经常和人们在一块儿玩麻将。听说有些村民还敢随便占用集体的土地修建房屋?”云虎哼了声说:“不是不管了,而是没法管了!他倒想管呢!管不住自家,怎么管别人呢?经过这次意想不到的流血事件,我想大贵更要变得不管事了呢!不过,范大贵除了没个正式儿子,啥也圆乎了!他在村里盖了两处房屋,又圈占了窑场滩的十几亩地,修了一坐冷库,最近又占下靠外环路的一块儿能修五间楼房的地基。他自己胡乱占地,哪还有管别人的权利呢?”马云龙说:“怪不得呢?那天我碰见推光漆厂的刘青,连刘青最不好管闲事的人也说了话了!刘青说,他们村里也是这种情况,只要是胆大厉害点的人,自己就有权利给自己批地基。他还说,‘这是什的些世务呢?照这样下去,我看怕是迟早要出大问题呢!”云龙还想往下说,云虎却摆了下手说他有事得先走一步,说完,便站起身来走了。
英子看着云虎的背影说:“人在世上,谁也脱不转命运的安排,就说云虎吧!你爹以前经常说他是‘卖菜丢了秤砣’的人,啥事也干不好!谁也想不到他能活到今天的地步。”马云龙说:“云虎这个人,我现在才算真正认识他了,云虎的成功主要是占了他鬼点子多,能说假话的光了,他的这种鬼性格正好适应现在的时代,特别是做买卖,能鬼说鬼道是他成功的主要原因。”
英子笑着说:“说起云虎的鬼点子来也真是逗人笑呢!就像他说的早些年从霍州铁厂回来,因为省钱不买票出不了站,他是等火车临开的时候扛着行李重往车上爬呢!硬是逼着车站管理人员把他拖住说,‘你这是急着坐车连命都不要了?下趟再走!下趟再走!’连拉带推的把他从站台上赶出来。你说,他也就能谋出那些馊主意来。说起他的出怪事情来还有呢!前些年他骑自行车去太原看你舅舅撞了红灯,警察截住罚他站两小时的岗,他把鞋袜脱掉露出病脚来,说,‘我是一个残疾人,你让我站岗不行!我只能坐岗,我给你坐岗还行!’逗得人家警察都笑了,觉得和他这种人没法说,只好把他放了。赶上这些年的‘鬼世务’也就正好该他这种鬼点子多的人发财呢!”
马云龙说:“说起残疾人来了,前两天我在紫云阁门口遇了个失去双脚的残疾人,用双手支着一辆木板车在街上向游客们讨钱,对方说他是运城的,被汽车压坏双脚开车的司机却跑了。他看见我在屋里写字,提出来让我给他往布上写几个求人赞助钱的字,我给他写好了,对方要给我钱,我因为他是个残疾人不好意思收他的钱,有人在跟前看见了说我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