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有个老家是五台山的算命先生告他说,陶城新修建好,去年冬天才正式对外开放的旅游景点,儒教圣地文庙“大成殿”先是由四川的一伙算命先生按每年十二万元的价格承包了,两个月以后他们便又以每年二十万元的价格转租给了安徽的几个算命先生。据说游客们在孔夫子的神圣像面前烧一炷香就动百动千。看着别人大把挣钱马云龙虽然有些眼红,却不敢跨越雷池。他心里正在为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作反复斗争的时候,杜银玉却主动提出来想和他合作算命的事,于是他便开始动摇,心思: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豁出去算了!不管能不能和杜银玉合成,马云龙决定先过去找金富岩谈谈。他打算向金富岩学上几招江湖上术士的套路,正儿八经地干几年算命打卦的行业。
第二天吃过早饭,马云龙从家里骑上自行车出来,去了金富岩新近在陶城北巷买的一所小院。马云龙走进巷内把自行车靠在街门对面的墙上。见小院的门紧闭着,用手推了一下便推开一道缝隙,门是朝里面倒钩着的,就在马云龙伸进手去摘挂钩的同时,突然觉得身上有一股气息瞬间便从头顶上降至腹部。
马云龙无论干什么都是不过黄河心不死的,对于突然出现的反常现象没多考虑。他进到院里回手把街门上的挂钩重新钩上,转身走进屋里见金富岩不在,他的徒弟李维治一个人在沙发上半躺着。李维治原是在官场上混过的人,曾经在陶城境内的半山区当过乡长,因为过于聪明而难得糊涂被同僚们排挤下来伤透了心,还不到五十岁就请了长期病假,每月享受着一千多元的工资,在家里过起了无所事事的日子。金富岩原来在城隍庙街摆卦摊的时候,离李维治家的住处不远,李维治见金富岩凭一张嘴算命打卦挣钱容易便拜了他的徒弟。据金富岩说,李维治跟上他才半年多时间,各方面已学得差不多了。“是你呀!快坐下吧!”见马云龙进来,李维治从沙发上坐起来主动和他打招呼。马云龙微笑着说:“怎么就你一个人,金师傅呢?”李维治说:“刚刚睡醒,大概是到后面卫生间去了,你坐下等会儿吧!”说完,往里挪了挪身子,给他让出坐的地方。
金富岩一颗胖大和尚头、两道浓眉,大嘴巴、大鼻子,天生的一樽“弥勒佛”形象。马云龙刚刚坐下,对方便从里屋挺着大肚子出来,朝马云龙点了下头,然后坐在他的办公椅子上,吩咐李维治说:“给客人倒杯水!”马云龙摆了下手说:“不用给我倒水,我不喝。”接着便开门见山地说:“金师傅,我把张凸生和你说的话分析了一下,你说的很对,谁也别以为自己就是真人君子!记得你对我说过,张凸生当了皇帝也许更独裁专制。我认为你说的话有道理,所以我决定跟你正式学习算命打卦。这些年,书本上的知识我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我缺的只是江湖上的套路。我想咱们这样,你有什么困难我帮你,你把算命打卦的经验教上我几招,你看行不行?”金富岩听了,用手摸着下巴,想了想,慢腾腾地说:“我可是没什么需要你帮助的呀?”马云龙说:“当然算命打卦这方面你肯定是不需要我帮你的。你研究易经好多年了,难道你就不想出一本有关这方面的书吗?我能帮你写书!”金富岩说:“我从来就没有出书的打算,我要是想出书早就出了。我又不是不会写书!”金富岩从茶几下边抽出一张纸,递给马云龙说:“这一卦是问买房子的事,你看该怎样给人家断呢?”马云龙拿起来看了一下,见上面“主房产的父母爻,既逢空又受月克”就把稿纸扔在茶几上说:“依我看暂时买不成。”金富岩说:“照你这样给人家断卦哪能挣了钱呢?我告诉你实话吧!人家的房子已经是买成了!这卦你又给人家怎么解释呢?”金富岩瞅了眼马云龙,接着说:“我告你说吧!要想吃这碗饭,关键就是说对头一句话,头一句话是非常重要的!”
马云龙知道自己断卦经验不足,他认为在陶城境内,张凸生断六爻卦的推理水平就是最高的了。然而,张凸生断下的卦应验了的事情也很少。因此,马云龙根本就不大相信六爻卦预测的准确性。听出金富岩说话的口气,是想笑话他断卦的水平不行,就说:“我对六爻卦的经验不足,你觉得张凸生断卦怎么样呢?”马云龙说这话的意思,是想利用张凸生杀一下金富年威风。没想到金富岩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而是不紧不慢地说:“张凸生断卦是问许志杰学的;许志杰断卦是问赵银仙学的;赵银仙断卦是问我学的。”这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马云龙就在挨门口的地方坐着,赶紧起身把门打开,从外面走进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走在前面的女人,四周扫视了一眼说:“有人呢?”金富岩急忙站起来,说:“来买卖了,外人先回避一下!”马云龙正准备要走,未曾想,金富岩已提前下了逐客令,只好灰溜溜地出来。他回到紫云阁里坐下来,深思:原来想着好好的事情,怎么会落个这样的下场呢?想来想去,记起临进金富岩家街门时的预感。
春节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也不见杜银玉过来找他,马云龙估计杜银玉改变主意了。然而,他还是抱着和对方合作的希望,心想,如果合作成功,他们就能在一起慢慢地研究怎样骗人的办法。不过一定要坚持原则,向金富岩学习,骗那些该骗的人,认准目标,主要在贪官污吏头上开刀。无论干什么事情只要是心中有数就行。马云龙心里这样想着,决定主动过去找杜银玉商量。农历正月十一,他先在电话里打过招呼,说好让杜银玉在家里等他。吃过早饭,骑上自行车去到杜银玉家里。大正月天,一家人都在客厅里看电视,见马云龙进来,都站起来笑着打招呼。
杜银玉给他倒了一杯水说:“咱们说的那个事,我想是不能干了!你猜怎么着?去年冬天从你那里回来,我是信心百倍地想要干呢!甚至连咱们的合作的具体步骤我都策划好了。有一天晚上,突然间做了个怪梦。梦见你和我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罪?连家里的人也来不及告,就相跟上要去坐监狱去呢。后来又梦见你的名字马云龙和另一个叫张普风的人名,写在一块儿大牌子上挂在高处。我想,梦里说咱们两人相跟上坐监的事,是上帝利用睡梦的方式给咱们的警示,不让咱们两人走合作算命打卦的路。因为这事,我还正准备要过去找你呢!你却正好来了,你圆圆,我后来梦里的境况是什么意思呢?”马云龙说:“你说的这个张普风是个什么人?他也是个基督徒吗?”杜银玉说:“我认识的人里,根本就没张普风这么个名字。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怎么好好地就冒出下张普风来了?”马云龙说:“你的这个梦,确实有点奇怪?梦见咱俩相跟上坐监的事,怕还就是应在了咱们想合作搞算命打卦的事上呢?咱们心里本来就怀疑该不该那样干呢?我想,上帝是在梦里提醒咱们,在那件事上再不敢往前走了。至于后面梦里的‘张普风’三个字,我也替你解释不清。解释不清,就解释不清吧!上帝不让咱们合作,咱就不合作了。你那件事情,最近的情况怎么样?”马云龙乘翠花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压低嗓门悄悄地问他。杜银玉说:“和你说得差不多!春节这一关,不管好歹也算是过了。可答应下人家的日期,眼看又快到了;下一步,又该怎么对付人家呢?这两天愁的我连饭也吃不下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睡梦中和心里想的,不是老大就是大哥。”“怎么?你们家今天有客人呢?”随着说话的声音,从外面走进三个中年妇女,翠花也跟着回来,十几平方米的客厅里,立刻就显得人稠地窄了。
杜银玉拖了下马云龙说:“走,咱们找个安静地方!咱们去楼上,我还想让你给我测个字呢!你先前头走,我到里间屋找支笔!”杜银玉家儿子结过婚时间不长,家具全是新的,室内非常整洁。马云龙上去刚在沙发上坐下,朱银玉便随后上来了,手里拿着半支铅笔和一个拆开的蝴蝶泉牌香烟盒,把纸铺在茶几上,蹲在地下写出一个“什”字来。他把写好的字推到马云龙跟前说:“你先给测上个字。反正我也没别的办法了!”马云龙看了眼杜银玉写下的字说:“不用你说,我心里已经明白一多半了。你是想靠神呢!究竟什么是神?你写下的那个神字已经告诉我了,实际上什就是神。”“怎么‘什’就能成了‘神’呢?”杜银玉用疑惑不解的眼光盯着他问。“你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吧?我也是看了你写下的这个字,结合你的问题,刚刚悟出来的。”马云龙指着他写下的“什”字,接着说:“神是什么?什么是神?谁也没有见过,神是抽象的。中国道家的理论又是“天人合一”,结合什字的造型分析,字左立人旁可代表完全的人;字右‘十’字可代表神的标志十字架,所以说‘什’字很明显地就可以代表‘神’字了。”
杜银玉听了说:“你这样解释,我也觉得很有道理!‘什’字完全可以代表‘神’字。你先说说我这件事情的结局吧?”马云龙说:“俗话说‘算卦不留情、留情不算卦’。你让我说,我可就不客气了!”杜银玉说:“让你说你就说吧,你说什么我也不怕!”马云龙说:“那我就实说了,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战胜不了自己的骄傲自大。”“你是说,我现在还骄傲?”马云龙随手拿起茶几上扔的半截铅笔,把杜银玉写下的“什”字圈了一下说:“不是我说你骄傲,你看看你写的这个字就明白了!这个字的正常写法,应该是左边的立人旁比右边的‘十’字稍微小点,而你写下的这个‘什’字却是把左边的立人旁写的比右边的‘十’字还大。从这个字上看,你还是放不下骄傲自大的架子来。你要是真心想靠神,还得把自己往小里缩呢!我希望你能正确理解我对你说的这些话!其实,我说这话的意思其中也包括我自己,咱们都是信基督教的,在上帝面前,咱们都得狠狠地往小里缩呢!你对你前些日子的那个梦分析得很有道理。结合你写出的这个字,进一步证实我们原来的判断是对的。看来确实是天意不让咱们合作,干那种不应该干的事情。咱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我还得去紫云阁开门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