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龙听了,赶紧站起来握住对方的手说:“孟师傅称我叫大才子实在是不敢当!其实,本人乃识字不多的一介村夫,胆大不害羞,在前面街上开个紫云阁画店专以卖文为生。欢迎你有时间光临!”“好,你好!你说的是?”姓雷的朋友皱了下眉头,接着说,“哦!知道了、知道了!你说的是北巷口头正面挂着‘中国书画作品展销’牌匾的那两间门面吧?”“对对对!你说得不错,就在那里。”孟天成和马云龙两人同时点头。“不错不错!那几个字是你写的吧?那几个字确实写得不错!”“老雷,咱们初次见面,你可不敢给我带‘高帽子’!”“我是从来不会随便奉承人的,不信,你可以问问孟师傅?那天我们两人相跟着路过你的铺面门前,正好碰上两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站在那里评论你牌匾上的字呢!我们也就站住看了看。那两位老人看了以后也都表扬你写的字好呢!”孟天成对雷亚林说:“别尽说闲话了,咱们还是看云龙给李老师编的对联吧!发表一下你的看法!”“我和你的看法一致,不管怎么说,送人的对联其中用上这个焚字总是觉得不大妥当。”雷亚林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怕马云龙不高兴,又补充说:“我就是这么个人,既然咱们认识了就以知己相交,我可是有啥说啥!”马云龙听了说:“咱们之间不需要客气,我一打眼就能看出来你是个实在人,既然你们两人的看法一致,这个焚字是非改不行了,我想这也是天意,你们看改成这个字行不行?”马云龙摸了摸上衣口袋说:“我身上没带笔,孟师傅你给我支笔。”马云龙接过孟天成给他的铅笔,把对联上的“焚”字圈了,在旁边改写了个“奉”字。“好好好!改得好!
你这人真不愧是大才子,说来就来了,这一个‘奉’字真是改绝了!”见他们拍手叫好,马云龙笑着说:“这还得感谢二位的高见呢!如果没有你们两人的好评,哪能有我的好改呢!”孟天成说:“好了!经过这一改,这副对联便可以称为精品了。云龙,你拿回去重写一下。今天是星期五,等星期日我和你一块儿过去找李老师。”“好!我听你的,我明天一定把这副对联写好!后天咱们一准给李老师送去。”
星期日的下午,孟天成领马云龙去见李子圣。李子圣家的住处在县衙西半里多地的另一条街上,大门坐东朝西。李子圣不愧是超凡脱俗的高人,他为古城作了很大的贡献,住的却还是十几年前的两间低矮简陋的小房屋。院内静悄悄的,他们把自行车靠着院子的南墙放下,孟天成先爬在窗户的玻璃上朝屋里睨了睨,回过头对马云龙摆了摆手,又点了下头。两人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屋,李子圣的老伴坐在炕上见他们两人进来小声说:“老头睡下时间不长,你们稍微等等,让他再睡上一会儿。”然后又用手指了指地下靠墙摆放着的椅子,示意他们坐下。这时,李老听见地下的响动已经醒了,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揉着眼睛对坐在地下椅子上的孟天成说:“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来了!”“好好!李老醒了,对不起!我们打扰你老人家午睡了。”孟天成紧赶站起来,点头道歉。李老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微笑着说:“没关系,我已经睡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中午觉,只要睡会儿就行。”马云龙还是第一次和对方见面,李子圣衣着非常朴素,下身穿一条黑裤子上身穿着一件中蓝色上衣,头上包着一块儿已褪成灰白色的旧毛巾,看上去脸面很瘦,两只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说话的声音很高。老人家吩咐老伴给客人倒下水,朝马云龙瞅了一眼,然后把脸转向孟天成问:“这位是?”面对眼前德高望重的老人,马云龙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自我介绍说:“不认识吧?我叫马云龙,早就想登门拜访,又觉得不好意思打扰你老人家,听孟师傅说你和他的关系很好,他建议让我给你老编了一副对联,是用您的字编的!我已经给你编好写出来了,顺便让你看看我写的字,指点一下。”马云龙说完,把写好的对联条幅放到炕上展开。
孟天成站到旁边说:“他早就有心过来拜访你,没个引见又有点不好意思,我看他这个人比较诚实,事先没和你打招呼就把人领过来了。”李子圣对孟天成说的话并不在意,只顾欣赏眼前的对联,读完内容又看了落款的名字,抬起头来说:“哦!你叫马云龙,你在哪里工作呢?”马云龙说:“我没有工作,我是农民。”李子圣听了笑着说:“农民好!农民好!你不能说没有工作,农民种地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接着他又把马云龙写的对联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一阵说:“你学的是颜体,你这字写得还生还生,这个这个,我给你说,真要想把字写好,你还得好好下功呢!写字是一门艺术,写字这是没有一点含糊的,只能是功到自然成。”说着他又把对联放到炕上,指着对联中的一个“尊”字说:“这个中‘尊’字中间多写了一横,要是行书还可以,你写的这是楷书,楷书是不允这样写的。写字首先要的是认真,你们年轻人要特别注意不能心急,一定要踏踏实实地用功,千万不能走急功近利的小路。”孟天成说:“让李老师给你把写字的方法好好地讲讲。”
李子圣点着头挪到炕前。站在地下的老太太,忙从靠墙摆放的箱子下面给他提过鞋去。李子圣穿上鞋从炕上下来,坐在地中间他专门用来写字的桌子旁边,说:“写字吧,按说也没有什么诀窍。关键是用笔的方法,理论大概你也知道些,最主要是下工夫临帖。临帖一定要认真集中精力先临学一家的字体,反反复复地临,把一种字体写的熟到家了,再换别的字体。各种字帖都要学着临一下。一定要认认真真地学。写字最怕的是不专心。世上有两条道,有人学好、有人学坏。有的人不学好‘飞嫖急赌’走邪道。学写字是走正道,学进去就尝到人生的乐趣了。学会写字终生得益!终生得益!想学写字,必须先学做人。人做好了、字才能写好,字如其人就是这个道理。”
从做人到写字,李老师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多小时。孟天成见老人家打了个呵欠,便点头暗示了下马云龙,然后站起来说:“李老给咱们讲的也不少了,我看老人家有点困了,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李子圣听了微笑着说:“好好!咱们今天就谈到这里!”接着又走到炕前拿起马云龙放在炕上的对联说:“你写的这字还欠点火候,拿回去重写一下。写好了先让孟师傅看看,我们两人是在一块儿学过书法的同学,过了他的关就等于过我的关了。让他看了以后,你再给我拿过来。”孟天成听了赶紧摇头说:“不敢不敢,李老师是在你面前故意抬举我呢!”马云龙从身上掏出一本《易揭古城秘》小册子交给李子圣说:“这是我编的一本小册子,一半宣传古城,一半也是为了宣传我自己,请您老看了以后给我提提意见。”李老微笑着说:“好好!这个我收下,这个我收下。”
从李子圣家里出来的路上,孟天成问马云龙说:“你知道李老师为啥让你重写对联的意思吗?”马云龙说:“这副对联说什么也得重写,因为上面的那个‘尊’字写错了!”孟天成说:“他主要是提醒你在文化上必须对自己严格要求。”马云龙决心要把送李子圣的对联写好,他就在紫云阁里认真练用心写,费了十几张宣纸,写了许多条对联,从中选出自己比较满意的两幅作品。这天下午,他拿上挑选出来的对联去了孟天成家里,孟天成看后说:“不错,你这一次写的比和上次强多了,李老师的门,我已经领你认下了。我想,这次我就不需要去了,你自己拿上给李老师送过去就行了。”临出门,孟天成又把马云龙叫住说:“你这人老实,见了李老师,可千万不敢露出给人家写对联,是想让人家挂的意思来!”马云龙说:“可我心里确实是想让李老师挂呢?”孟天成笑说:“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但你不能把你心里的意思说出来,你要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就成傻子了!”马云龙听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第二天吃过早饭,马云龙从家中骑自行车出来去到李子圣家里。进门见李子圣坐在地下摆放的桌子上吃饭,手里拿着一个煮熟的鸡蛋正在剥皮,老伴站在旁边给他往碗里剩稀饭。见马云龙进来,李子圣微笑着向他点了下头。马云龙感觉来的不是时候,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李老师对不起!我打扰你老人家吃饭了!”他原想耐心地等李老师吃完饭再说,对方却把放下手里的鸡蛋放下要先看他拿来的字。马云龙赶紧说:“李老师我不着急,你先吃完饭再说吧!”“没事,我先给你看吧!你们年轻人事多,我给你看了。你就可以该干啥干啥了!”
李老把马云龙给他写好的两副对联展开挑了其中的一副说:“就把这一副留下吧!”接着,他又把选好的对联揭起纸的一角,用手指捏着捻了捻问:“这是用宣纸写的吧?”听他这样说,马云龙心里不由得打了下咯噔(因为家里没有专门写对联的瓦当宣了,他这次给李老师的两副对联是用白宣纸写的。老人家的眼睛花了看不清楚,怕对方给他写对联用的是写挽联用的普通白纸),赶忙回答:“没问题,我用的是白宣纸!”“好好!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家把挑选好的对联放到炕上,又回到他吃饭的座位上,拿起那颗剥了一半皮的鸡蛋。
马云龙又把他挑选好的对联拿起来说:“李老师,看着是赞颂你呢,实际上我也是想借你的这地方宣传一下我呢!我在城里开了个卖文的店铺生意不好,你这里来的人多,我是想借你的名分,沾沾你的光呢!”李子圣听完,抬起头来说:“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想让捧捧你呢!”李子圣的一句话,说得马云龙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心里正责备自己忘了孟天成的吩咐,说出不应该说的话来,想不到李老却伸出大拇指来夸他说:“好好!这个好!这个好!就冲你敢说实话这一点断定,你这个人是可交的。”马云龙听后感到意外的高兴,怀着激动的心情说:“李老师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先把你挑好的这副对联拿回去,让我儿子给你装裱好再给你送过来。”李子圣听了摇头说:“你给我写下再让你出装裱的钱,有点不大合适吧?”马云龙说:“李老师能答应我的要求就太感谢了,请李老放心吧!我自己家里就裱画呢!我又不用出装裱钱。”李子圣微笑着说:“那就由你吧!你的店铺在哪里呢?”马云龙说:“我的店铺好找,就在衙门街北巷口上挂着紫云阁牌匾的那家。”李子圣听了说:“那好!那好!现在天气还有点冷,等天气暖和了些,我一定去你紫云阁里看看!”马云龙说:“李老师太感谢你了,你先吃饭吧!我走了。等过些日子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