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云玲,马云龙把站在门口的老者让进屋里,请对方坐下,说:“这位老先生,你刚才说的话非同一般,引发了我的兴趣,我想咱们是有缘分呢!”老者四平八稳地坐定以后微笑着说:“年轻人,你这句话说得不错,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年轻人,我看你是想要诚心修道的人,我今天就是专门来和你论道的。”老者摸了摸颌下的胡须,接着说:“道哉,听似简单,细论则不然。道有正道邪道、直道弯道,阳道阴道、人道畜道,大道小道、上道下道,天道地道、远道近道。修道者,务须知条条道路通罗马之理,方能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道。你要想得道就得先悟道,悟道才能识道,识道方可修道,修到了才能得道。连道都不识的人,就不会修道,不会修道的人,自然也就休想得道。这么多道归结起来,仅用老子留下来的六个字可以代替,即‘道可道,非常道’。”马云龙听了说:“这位老先生,你说了这么多道,却没有说出个明白的道理来。我听着反而越发糊涂了!你能不能把老子《道德经》中的‘道可道,非常道’六个字,给我举例说明,讲具体点呢?”老者接住马云龙的问话,继续说:“国有国道、家有家道,官有官道、民有民道,富有富道、穷有穷道,文有文道、武有武道,当乞丐的有道,做强盗的也有道,千条道万股道,‘一以贯之’道就在‘善’中。这就是老子在《道德经》里讲的‘道可道,非常道’之本义。”马云龙还是不明白,就又问:“老先生,你说了这么多道,我现在站在十字路口,还正找不着自己该怎么走的道呢!”
老者没有正面回答马云龙的问题,只是没头没尾地说:“恶人或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善人难免‘遇害远躲、见死不救’。当强盗的可以杀富济贫,当医生的也能图财害命。善里藏恶,恶中隐善,恩恩怨怨凡人难解,善善恶恶天地分明。情理、世理、天理,原为一理,老子、佛祖、耶稣本是一家。我知道你是信上帝的,我对你说这话是想让你明白,‘上帝秤所有的人心,用的都是一杆秤’;‘善’‘恶’二字的重量就是上帝‘天平’上的左右砝码。”马云龙听了说:“老先生,我虽然是信上帝的,但我对上帝的根本奥秘还不大明白呢?请你给我讲讲有关上帝的道理吧!”
老者说:“上帝哉,俗称神,本乎道,实为自然元气,并有阴阳之分;因其‘观之不见,运却有理’,故曰神在有无之中;然其灵永存,则是无需争论之事实。正因其灵永存、运行循序,古人才总结出,‘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同,不是不报,是时辰不到。’此言‘本是俗话,实为真理’。你一定要记住我对你说的话,‘古人留传下来千古不变的俗话就是真理’。我给你这样讲,你总该明白了吧?听明白我话中的道理,你自然就知道以后该如何做了。”马云龙点了点头说:“明白了!明白了!你说的这些话中的道理,我基本上全都明白了!”说完,又抬起头来看着老者问:“老先生,那你看我是个恶人呢!还是个善人呢?”
老者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念出一副对联:“学易鉴古善推理;观世看今能读人。”念完对马云龙说:“你已是快找着正道的人了,有些事情不能说透,听我的话好好地修吧!”这时马云龙基本上明白了,激动地说:“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老人家今天可算是给我开悟性了。我看您老人家的学问很深,我想让你把刚才说的那副对联,用毛笔写出来,留个墨宝呢?”老者微微一笑说:“老朽虽然不才,却是难得你的厚爱。我的字可是的不好,就在你面前露露丑吧!”马云龙见老者答应了,心里自然高兴,便说:“真是太感谢你了!”急忙预备好笔墨纸砚。老者从笔筒里随便抽出一支中号毛笔来,闭目宁神、轻舒一口长气,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让马云龙事后才明白的了话:“缘分缘分,有缘有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说完,饱蘸浓墨。老者不似一般人写字那么讲究,好像拿毛笔在纸上乱涂,很快就把一副对联写成,落款:“明空道人”。
马云龙见老者落在纸上的字,不但是笔画粗细不匀、大小不一,而且还是歪歪扭扭的样子,心想,看来这人真的不会写字,口里自然不好意思明说。正在这时,又从街上走进一个人来。大约有六十多岁,身子骨很棒。生得浓眉大眼,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看样子像个离休干部。来人站在旁边看着老者写下的字点了点头,好半天不说话。马云龙看出点意思来,便问对方:“这位先生,你也会书法吗?”来人又摇了摇头说:“不敢说会,只是爱好而已!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写几个字试试。”马云龙接着问:“你能给我落款盖章吗?”“没问题,给你落款!今天没带着章,改天再过来给你补盖。”“好,那就请你给我写一幅吧!”马云龙说完,又忙着在桌上铺纸倒墨准备好了。来人在笔筒里左拣右挑,最后选定一支长锋大楷,拿在手上说:“就这支笔将就着用吧!按说你的这些笔都不能使,可惜没带过我的笔来!”来人执笔在砚台里蘸上墨,叉开两腿,摆出准备写字的架势,问马云龙:“你想要什么内容呢?说吧!”马云龙指着旁边老者刚写下的对联说:“就照这写吧!”来人深呼了一口气,写成上联。然后又换了口气,提笔重新醮墨写完下联。落款:平阳山人郭连池偶书。旁边站的老者看了说:“你这字,在魏碑上下的工夫不少。”来人听了,赶紧过去握住老者的手说:“笔下胆大妄为,在你老面前献丑了!”对站在旁边的马云龙却是不屑一顾。
马云龙早已看出,来人外表上看似谦虚,本性却是个傲气十足的人,特别是后来的那种态度,简直有点欺人太甚。他再也忍不住了,把对方写下的字拿到旁边。铺好纸,提笔蘸墨,憋着一股气又将那副对联重写出来,落款:“陶城紫云阁主人马云龙书”。写完看了看,觉得不错,心里暗想:奇怪,随便发挥了一下,竟能写出让自己看了满意的字。他只顾欣赏自己的作品,稍不留神,前头写字的那个人已经走了。屋里只剩下他和老者两人,马云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过失,红着脸正想道歉。老者好像看出他的意思,摆了摆手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我该走了。在临走之前,我再送你一句话,你我他同归一道,想要得道,必须行道!记住,我还会来找你的,到那时候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咱们再见吧!”说完便转身走了。望着老者的背影,马云龙心里很不愉快,站着愣了一会,便把那个人和老者写下的两幅字都揉成一团,扔进墙角的纸箱子里。转过身来,发现挂在他坐堂后的“真”字旁边溅了一点墨汁。看着染在真字旁边的那点黑就像染在自己心上一样,马云龙感到非常难受,想起那位老者给他讲了许多道理,连杯水也没让对方喝,马云龙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心里这样想着,便身不由己地走到街上朝左右方向观看。他想把那位老者追回来,给对方好好地道个歉。然而,为时已晚,老者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不见了。
节日期间,外地来古城旅游的人很多。陶城西大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马云龙的紫云阁门面上却是冷冷清清。白发老者的一席话给他开窍了。马云龙决定按照妹妹的建议,给人们起名测字维持生计。五月一号上午,他刚把用宣纸写下的“起名测字”四个大字贴出,马上就招来两名特殊顾客: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尼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尼。两个尼姑穿着灰色道袍,一前一后走进紫云阁,说要测字。马云龙请她们坐下,老尼说:“不用,就站着吧!”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铅笔,写下一个“永”字。马云龙看了眼她写下的字,问她关心哪方面的事情。老尼微笑着说:“我想看看我多会死呢?”马云龙听了暗想:头一次测字就遇上让我定生死的个人。是不是老天爷故意给我出难题,阻止我干这一行呢?可有什么办法呢?门口打着很明显的测字招牌,就像是骑到老虎背上,想下也下不来了。他只好硬着头皮仔细端详老尼写下的字。她写的这个“永”字非常特殊,她把永字左面的横折勾画,连笔写成了一个阿拉伯数字2的形状象征着她可以得到二次生命;永字右面的撇捺两画连笔交叉处转了一圈,而且那个转成的圆圈和永字的主笔竖画连在了一起。马云龙根据永字的词义联系对方关心的事情,想起《圣经》上的一段话:爱惜自己生命的,就失散生命;在这世界上恨恶自己生命的,就要保守生命到永生。而永字竖画上的转笔,正好适合佛教轮回转生的道理。想到这里,马云龙猛然醒悟,便抬起头来对老尼姑说:“你想知道你多会死?我想你的灵魂是不会死的,因为老天爷已经批准你得到永生了!”老尼微笑着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马云龙根据自己理解的意思解释了一遍。
老尼听了,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并伸起大拇说:“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呢!”少尼见马云龙说的有道理,也想测一个字,她拿起桌子上的铅笔写出一个测字的“测”来。马云龙问她测什么。少尼很干脆地说:“我想测事业。”马云龙听了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对方,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你是走错路了!”少尼用不高兴的口气反问:“我怎么就走错路了?难道我们就不能有事业了?”马云龙见她不服气,只好低头看她写下的繁体“测”字:中间部分,贝下面的人字本来该是居中,而她却把人字头写偏在贝字右边的竖画上了,马云龙指着她写下的字说:“看吧,贝字下边的这个人字就代表你,贝字上边的目字就代表你所追求的目标;你看看你行得道正还是偏?你自己说吧!”听马云龙这样说,少尼的脸马上变得红了。马云龙用很严肃的表情接着说:“你们佛教最讲究的是个悟字,这下该悟到了吧,如果还是悟不到,回去向这位老大姐好好学习!只要心诚,我想你总有一天会大彻大悟的!”老尼问测了两个字总共多少钱。马云龙心里暗想:她们两个都是佛门弟子,我怎么好意思收她们的钱呢?就在他盯着老尼手里一张崭新的十元钱犹豫不决的时候,少尼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就像有意提醒马云龙:他这个在街头卖文的基督徒是个地地道道的穷人。想到这里,马云龙毫不犹豫地把老尼给的十元钱接过来,正准备找钱,老尼姑却微笑着说,不用找了。她这一来,真把马云龙搞得不好意思了,便说:“按道理,我现在测一个字的定价是两元钱,给你们测了两个字一共应该收你们四元钱,收你们十元钱我心里不安!要不这样,我把给你们俩测的这两个字,按测出来的意思编成诗句每人送你们一首诗吧?”老尼点头应允。马云龙拿起来笔想了想,很快就给她们编成两首诗句写在纸上:
赠老尼:善友问结局,字中藏奥秘;天机天不泄,永生凭自觉。
赠少尼:少尼问事业,字中出错觉;果真不自省,当心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