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话把马云龙气得呆在那里半天,转身出来,朝对方的街门唾了一口,狠狠地骂道:“什么东西?刚下牙的驹子,就学会狗眼看人低了!”这时他已经完全感觉到,希望征联获奖的事凉了一多半了,马云龙却仍不死心,从文水回来又等了十几天时间,八月十六号傍晚,他正准备锁了商店的门回家,周树仁拿着一张当天的《山西日报》专门给他送过来说:“云龙,你参加的兆酒征联评选结果出来了,报上登载着获奖人员的名单,我已经全看过了,获了奖的那些对联都是些啥呢?真不象话!想不到你对的下联却是连个三等奖也没给,现在这事情真是没法说了,啥事也能胡来!连文化上的事情也哄开人了。而且还上了《山西日报》,没法说!没法说!这年头真是没法说了!你把这张报纸留下,慢慢看吧!今天晚上八点钟,我们厂的领导请县上的头头们吃饭,让我过去陪衬,现在已经七点半了。我还得赶紧去呢!”周树仁说完,抬起胳膊来看了看手表,便匆匆忙忙地走了。这天晚上正好停电,马云龙找了支蜡烛点着蹲在写字台上,审视《山西日报》
上登载的获奖对联名单:特等奖空缺。一等奖五名,录其中二例:
近怡辰酉曲,远怡辰酉曲,但似杯趣添情趣,正因我遍尝诸酿,始将豪雅付斯醴。龙在云水川,人在云水川,此处庞泉涌佳泉,果然势曾盖五岳,专颂巾帼冠九流。
二等奖十名,录其中三例:
简记车戈十,册记车戈十,继往秦皇成始皇,莫非功盖并六国,何传美名几千载。君厌禾火心,我厌禾火心,摆脱贫境觅富境,倘觅座中能合饮,无分老少解千愁。山铺千里金,川铺千里金,而今文水酿圣水,既令香能弥六合,更叫中外无双钟。
“胡闹!胡闹!尽是胡闹!”读完报上登载的对联,气得他把报纸狠狠地摔在地下,报上登载的获奖人员里边确实没有他的名字。三天以后,马云龙接到了兆酒厂寄来的信件,信中夹着一份登载着获奖名单的报纸,和一张获取优秀奖证书,另外还有一张,获取优秀奖对联作者,许可特价格购买两箱兆酒的优惠卡片。“骗子!骗子!不要脸的东西,竟能做出用文化骗人的事情。这个骗子,真他妈的一点都不害臊,骗了我们,还想让我们买你的酒呢!”马云龙气恨恨地骂着,真想把收到的信件扔到火里烧掉。但他转念又想:自己爱好文学还想写书,有些东西还是应该留下,让它做一个自己在文化领域上当受骗的历史见证吧!他这样想着,把该留的东西留下,当场将两张买酒的优惠卡片撕成粉碎。经过又一次精神打击,马云龙虽然没有气疯却变得有些玩世不恭了,心思,自己这一生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赌钱,唯一的嗜好也就是喜欢女人。眼看自己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人生在世大半辈子一转眼就过去了。过去只顾忙碌碌地创事业,难道自己这一生就这样完了吗?想享的享受不上,人生在世有什么意思呢?马云龙克制不住自身的强烈欲望,便开始租看黄色录像,奇怪的是在他租看黄色录像的同时,晚上做梦老肯梦见躺在厕所里睡觉。有一天晚上,他竟然梦见自己睡在了一个很深的茅坑里。就在这年夏天,一个年轻和他有过缘分的漂亮女人,突然闯入了他的生活。那天下午,马云龙在城西路油漆店门前和修理摩托车的杨二闲聊,杨二的徒弟过来叫杨二回去,说家里有人等他。
杨二走了,马云龙正准备回去,一个穿着半袖白衬衫的中年妇女,推着自行车走过来瞅着他微笑。马云龙一眼就认出来,站在面前的女人是曾和他有过一段缘分的春香。许多年不见的心上人突然站在面前,让他感到非常激动,红着脸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春香说:“我哪能知道你在这里,我是去前面菜市场上买菜回来路过,从远处看着像你就走过来了!你和谁在这里呢?”“就我一个人。”“那你媳妇呢?”“我老婆在铁北的那个摊子上呢!”“看看你这世务,摊子还开着两个呢!”“我知道你女婿是五一机械厂的工人,怎么样,最近这两年还可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怎么,他们的厂子也不行了?”“这年头,公家的厂子哪还有个行的呢?都变成当头的世务了。”“走吧!既然到了我门前,就到店里坐一会儿。”“坐就坐会儿,反正今天我也没啥事情。”春香说完,把她的自行车推到商店门口。马云龙捎带瞟了眼说:“车上有锁最好锁住点,省得咱们多操心!”“春香笑着说:“在你门前还怕呢?”马云龙说:“那可不敢保!去年冬天我买了一辆新自行车,骑了还不到一个月,放在门口转眼就被小偷骑上走了。”春香把自行车锁上,随云龙走进店里坐在柜台后面的床上,马云龙给她倒了一杯开水放在床前的写字台上,随便问道:“老汉呢!还在厂里上班吧?”春香嗯了声说:“上是上呢!这两天学校放了暑假,他和两个孩子回老家看他爹妈去了,这两天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马云龙说:“不管说什么,你的命运还是算不错的,当时嫁了个外地的工人你也算是攀上高枝了。”“哎呀!你这个人也是,见了面也不知道说的是个啥呢?你不是想成心刺激我吧?细说起来我还得怪你呢!”春香说完,脸上带出三分不高兴的样子,这时两人都有点琢磨不透对方的心思,变成无话可说,马云龙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双眼无意间就盯在对方的手上,他一下子就惊呆了。在马云龙眼里,春香的身材和长相都是百里挑一的女人。但他刚才在注意到,这个漂亮女人身上,最漂亮的地方是她的两只手。论年龄春香只比马云龙小三岁,眼下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看她那一双白净细腻的手,特别是那修长的手指,犹如年轻的美女。
马云龙盯着春香极其漂亮的双手,越看越喜欢,两只眼睛有些舍不得离开。春香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便站起身来说:“眼看着天快黑了,如果你没什么事情我就走了。天太黑了我还有点怕呢!”马云龙听出她说话的意思,笑着说:“急什么呢?不敢回去了我送你回去。等会我再领你去我铁北的那个商店里看看。”“那样不合适吧?你老婆看见肯定要生疑心呢?”“不怕!我们不在那里住,一到晚上她就回去了。”春香低声说:“那好吧!去就去去,好不容易遇上这个机会。”两人又坐了一会,天差不多快要黑了。马云龙估计月琴锁上门回去了,在隔壁饭店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他今天晚上有事情,可能晚点回去。打完电话出来把商店的门锁了,便和春香骑上自行车去到铁北。为了遮掩别人的眼目,马云龙故意领春香绕到商店后面,让春香在朝里反锁的后门前等着,他从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绕到前面。从小巷子里出来,正好碰上隔壁开五金商店的老板来生,手里拿着铁锹正在收拾门口的垃圾,看见他随口问道:“怎么你今天又从后面过来了?”马云龙说出具体理由,喉咙里哼了一声,匆忙闪身过去,打开商店前门的锁进去,开开后门把春香让进家里,又从后门出来,转过去把前面的门重新锁上,假装骑上自行车回去,往前走了几步,乘着没人注意又从另一条巷子里绕到后面,进去把后门朝里搭住把锁挂上。回到房间里也顾不上再说什么闲话,伸手把春香拖到怀里,抱着对方的头在脸上吻了一口,春香半推半就边用手推他边说:“你这人也是,灯还亮着呢!也不怕外边的人从玻璃上看见,快先把灯灭了再说!”春香的话提醒了他。马云龙赶紧放开对方,拿起马成放在桌子上的夹克上衣,展开挂在通往前面门的小玻璃窗上。转过身来正准备拽春香的双手,春香却伸手牵住拉线“叭”的一声把灯灭了,马云龙朝前跨了一步坐在床上,于是,两个人便紧紧地抱在了一起,马云龙激动地说:“也许这就是佛教说的前生前世就定下的缘分,咱们今天也该尽了吧?”春香用手捂了下他的嘴说:“不许你说尽了的不吉利话!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吧?”“怎么,难道你老公待你不好?”“不是!”“那你是缺钱花吧?”“也不是!”“那是为什么呢?”“你应该明白一个女人的心!”春香说这句话,使劲捏了马云龙的一下手。“哦,我明白了!其实,我这些年和你是一样的心情!但我觉得咱们能够相互思念也是一种幸福!”“云龙,也许你说的话有道理!啥也别说了,咱们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说完,伸手解马云龙上衣的纽扣。这时,马云龙心里激动得不行,趁机把对方推倒在床上,摸着拉线又把电灯拉亮。春香说:“怎么你又开灯了?”马云龙说:不怕,你没看见我把玻璃用衣服遮住了,快点吧!咱们得抓紧点时间……他本来想说,他儿子晚上还要来这里睡觉,转念又想,说出来怕对方听了担心,说到一半就又赶紧把话收住。两人抱着睡了一会儿,马云龙突然感觉时间已经不早了,怕儿子就快来了。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推了春香一把说:“快起来把衣服穿上!我估计快来人了!”说完,从床上站起来,在旁边的写字台上拿衣服,急忙中把桌子上放的一本书带掉到地下。他赶紧弯下腰捡起来,金光闪闪的“圣经”二字映入眼帘。马云龙心头猛地一怔,不由得闭上双眼,用右手的食指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心里默默地念了五个字:“上帝赦免我!”两人匆匆忙忙刚把衣服穿好,就听见外间屋有人说话的声音,马云龙说:“坏了!肯定我儿子来了!”春香听后,吓得脸色苍白。“开开!怎么还把门关上?”外面的人已经开始叫门。马云龙听出是月琴的声音,赶紧把愣在那里的春香推了一把说:“来不及送你了,外面的街门是朝里搭着的,你赶快走吧!”春香也顾不上再说什么,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马云龙把门上的插销打开,月琴红着脸进屋,一声不吭、径直冲向后院。在院里转了一圈,发现后院的街门开着,回来气呼呼地问他:“怎么前边的门关着?后边的门却开着?你这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呢?”马云龙见儿子马成在前边门市上站着不肯进来,知道事情已经完全败露,低着头站在那里,无话可说。“马云龙,我可是一点想不到,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呢?竟然还有兴趣干这种事情。”马云龙见月琴气得脸色发青,一时间羞得无地自容,低声说:“走吧!咱们回去再说吧!”月琴用快哭的声音对马成说:“孩子,你把门关了睡吧!”说完,便推上自行车独自一人前头走了。马云龙跟着出来,月琴浑身发软、少气没力走得很慢。马云龙很快就超到她前边,心里怕她一时想不开出事,走几步就停下来等她一会。两人推上自行车一直走到家里,听见推街门的声音,房东老程首先从家里跑出来询问:“出什么事了?不要紧吧?”马云龙觉得不好意思,没有说话,月琴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说了三个字:“没什么”。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为了安全,马成每天晚上在商店里睡觉。马云龙心里有底,平常马成吃了晚饭,总要找他一伙的孩子们玩上几小时,然后再去商店里。巧在这天晚上马成没有和孩子们玩耍,偏就来得早些。马成打开商店前面的门进来,发现后间屋门上的玻璃挡着,从门缝中看见里面的灯光,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马成虽然是男孩,年龄却只有十五岁,胆子又不大,知道里面有人不敢进去,电话在外面按着,便提心吊胆地拨通家里的电话,把他看到情况报告了母亲,于是便发生了刚才的一幕,自然也惊动了院里的邻居,见他们回来,院里人全跑出来关心他们,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月琴忍气吞声地为他遮掩说:“没什么事,他身上有点不舒服呢!是马成说不清楚。”房东老程说:“哦!原来是这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们还当是遇上抢盗了呢?”当天晚上马云龙把他犯下的错误作了彻底检讨,月琴听完什么话也没说,抱着枕头哭了大半夜,无论马云龙怎样承认错误,拿什么话安慰她都没有用。第二天清早,马云龙望着双眼红肿,照常起来做饭的妻子,心里感到非常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