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过去见英子在炕上躺着,面色惨白、脸上挂着泪痕,心里非常难过,连着叫了两声英姐,对方也不吭声。“英子姐!”小花又把声音加大了些,英子睁开眼叫了声小花,声音低得如同蚊子。小花含着泪握住英子的手说:“我腾举哥来了,他想见你!”“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来了?”“你成这样子了,我还能骗你?”英子听后又激动得昏了过去。小花慌忙摇着她的头,“英姐!英姐!”连连地叫。一会儿,英子又睁开双眼含着泪说:“小花!你让他过来,我要见见他。”小花回头看了眼刚从院里进来的马大叔,马老汉气哼哼地说:“你让‘狗日的’过来!”小花急忙转身回去,说:“腾举哥,英子姐在炕上躺着,她让你过去呢!”腾举说:“我怕她们家里的人,不敢过去!”小花说:“他爹也同意让你过去,你就放心去吧!”腾举听后高兴得想笑,三步并作两步去到马家,刚踏进院子就大声叫唤:“英子,英子在哪里呢?”猛一下,家里人都闹不清怎么回事,英子听清楚是马腾举叫她,便又“哇”的一声哭了。腾举顺着哭声走进上屋,徐氏见了马腾举心里虽然不高兴,还是自觉地从英子房间里躲出来了。马腾举走过去抱住英子,边哭边说:“英子,我对不起你。”两人抱着哭了一阵,英子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推了马腾举一把说:“你来干什么?你不是不承认你做的事吗?”说完又昏了过去。马老汉气得脸色铁青,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在下屋门背后找到了一根擀面杖,照着马腾举身上劈头盖脸地乱打,马腾举招架不住肩膀上重重地挨了两下,痛得他差点跳起来,说:“大叔,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狗日的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害得我们家英子好苦!”“你先别打,这事情不能完全怪我!”马腾举边躲闪边解释。马老汉手里着提家伙疯了似的追打,马腾举的话,他根本不听。
英子心里虽然恨马腾举,但又觉得对方有点可怜,从炕上爬起来给他爹跪下说:“爹,我求你别打他了,好歹让他把话说清楚,你要再打他我也不想活了!”马老汉这才停了手,叉住腰喘着粗气说:“你说吧!我看你狗日的还能胡说些什么?我活这么大把年纪,还没见过你这种没情没义的男人呢!”马腾举解释说,这事不能怪他,闹到今天这种地步,全是因为他母亲害的,并说他对英子是真心的,他早已铁了心了,这辈子是非英子不娶。英子听了,肚里的气立刻就消了一多半,暗自寻思,只要马腾举不变心,外人怎么说,怎么想,她心里并不在乎。这时马老汉的火气也变小了,他把对马腾举的恨又转加在他老人身上,心里说:“你们家的儿子做下这种出格事,害了人家闺女不说,竟然还又好意思说出不认账的话来,哼!这是些什么大人?”马老汉说着把手中的擀面杖往锅台上一扔,气恨恨地出去了。腾举过去握住英子的手说:“这下你明白了吧?你可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我爱你的心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我这辈子最恨陈世美那样的人。”英子听了,带着泪痕的圆脸上露出了笑容,低声说:“那你就想法尽快娶我过去。”“这事你放心好了,事到如今不着急也不行了,我现在就回去和妈商量,催家里赶紧把咱们两人的婚事办了。你可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英子说:“那你尽量快点,经过这一闹,街上一定会传出去风声,我在这村里已经没脸见人了!”马腾举点头应允,然后又对着英子的嘴唇轻轻吻了一下,走出去对院里坐着的马老汉说:“大叔,我先走了,让英子好好养病,这事你们就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马老汉头也没抬,只是在喉咙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腾举从英子家里出来把情况对姨妈说了,求她抽时间到家里去劝劝母亲,然后连饭也没多吃,就匆忙赶回家去。腾举走后,英子就感觉腹部隐隐作痛,原因是她怕外人看出来,平时干活不敢过分注意,加上这些天的精神折磨凑到一块儿,肚子里的东西受了大制,腹内一阵接一阵疼痛难忍,最后终于坚持不住了便开始叫妈。徐氏听着不对劲,赶紧从外面走进来看,见英子咬着牙脸上泛出豆大的汗珠,在炕上不停地翻滚,知道大事不好,急忙爬上炕去照料。英子大声呻吟着,后来从身上掉下一个趋于完整的死胎来,急得徐氏先去下屋告诉了丈夫,马老汉听后反倒松了口气说:“这下咱就可以不着急了,除了这祸害,把英子嫁远点,找个啥人家不比拱极村姓马的人心好!这事知道的人又不多,只有小花她妈知道内情,外面虽也嚷出去点风声,但英子肚子里的事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咱把小花妈安抚住,让她千万别对外人讲就行了。”徐氏听了心里想:当家还是老头子,英子原本又是自己肚皮外面的,便点了下头说:“就照你说的办吧!”
马腾举从梁堡赶回家里天已经黑了。他心里早已想好了,在家里住一晚上,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和母亲好好地说说。张氏听得外面自行车的响动,就对马虎儿说:“肯定是腾举回来了。”炕上坐着的马虎儿伸长脖子把脸贴近窗户,马腾举隔着玻璃叫了声爹,走进家里。张氏正忙着做晚饭,顺手搂了把柴塞进炕火里,回头问他:“你回来了?你要是不回来,我还正准备到城里去找你呢!”马腾举说:“妈,那件事你就甭操心了,我已亲自去和人家见过面了。”张氏一听着了急说:“哎呀!你这孩子就傻了,你怎么能亲自去家里看她呢?这不就等于什么都承认了,妈那天和你说什么来着?这事咱怎么能轻易承认呢?给你提亲的媒人前天还来,人家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啥都好,也愿意嫁咱,就等你这边见面点头了。可你……哎!”“妈!我说这事你就不要再提了,除了梁堡的英子,就是仙女下凡我也不要!”张氏说:“那由不得你,羽毛还没长全呢,倒不听大人的话了,妈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腾举听了,知道母亲是铁了心不应承这门亲事的,觉得这事一时半会很难说通,而英子那边他已经答应了人家,这可怎么办呢?心里暗想,母亲眼前就剩他这一个儿子,哪能不疼他呢!软办法不行就来硬的,于是,变换口气说:“妈,我看你是不想让我活了,那好吧!”想起英子喝了煤油寻短见没死的事,他转身就在门后提起煤油瓶子来,拔掉塞子就往嘴里倒,张氏一看大急,忙扑过去夺下腾举手中的瓶子,紧夺慢夺已喝了一口。腾举觉得表演奏效,索性推开他妈,又操起案板上放着的菜刀来。这下子马虎儿也着了慌,顾不得穿鞋,从炕上跳了下来,夺住腾举手上的菜刀大声叫喊:“你这是干啥?快把刀放下!”一边埋怨张氏说:“你这人也是,孩子们的事,他不听也就不要硬管了,非要逼出事来你才甘心呢!”看着不对,张氏也就只好换了口气说:“我的冤家,妈依你就是了!”马腾举这才把握着菜刀的手松开说:“这事本来就该由我!”随后口里喷出来一股煤油味。第二天清早,他还感到有些恶心,吃不下饭只喝了碗米汤就急忙赶往县府,张氏看着心疼,后悔不及。
经过一番斗争,马腾举终于达到了目的,他好像战胜了一场病魔似的,感到浑身上下轻松自如,吃过早饭从家里出来,骑着自行车行走如风,到了县府才感到肚中有些饥饿。周县长和小王刚吃过饭,马腾举问小王有剩的没有,小王说:“有呢!你先坐下歇会,我过去告诉伙房让给你热热。”小王说着去到伙房帮马腾举热饭。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名穿制服的小个子男人,要找周县长说话。腾举说:“周县长刚吃过饭,正在屋子里喝茶呢!你找他干什么呢?”周国忠在屋里听见开门出来,一边用手揉搓他的蒜头鼻子一边问:“找我有什么事?”“我们局长说,抓到一个政治犯,牵扯的人事很复杂,非得劳驾周县长亲自过问不行。”周国忠一听是政治犯,点了下头说:“好,我马上过去!”转身看见小马说:“你回来了,小王呢?”小王正给马腾举从厨房端出饭来,周国忠看见了问说:“怎么又端过饭来了?”“小马刚从家里过来,走得着急还没吃饭呢!”小王说着把饭给马腾举放在桌上。“哦!那还是你跟我出去一下吧,让小马先吃饭。”马腾举说:“要不,等会我吃了饭一块儿走吧?”周国忠说:“不用了,又不是出远门,你吃了饭先休息一会儿,再过去给我催一下刘秘书,让他把我要的那份文件赶快写成。”周国忠说完便带着小王出去了。
马腾举吃了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过去找刘秘书传周国忠的话。刘秘书办公的地方在后面偏院里,腾举路过两个太太住的东西厢房,大圆在窗户上看见了想叫他却没赶上。马腾举办完事出来,大圆推开了一条门缝向他招手说:“小马,你进来一下!”腾举只好进去,见屋里只有大圆一个人感到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问:“怎么,小宝呢?”“他姥姥想他呢!让人接过去住些日子去了。来,小马,里边坐吧!”大圆斜转眼看着腾举往里边让他。腾举边往里走边说:“怎么连窗帘也不拉开?”大圆眯着双眼往腾举身边挪了挪,娇滴滴地说:“我怕太阳晒着哩!”周国忠自从娶过金镶玉以后,大圆在他眼里成了腻得不能吃的一团肥肉。有个小圆在当中夹着,两人虽然还保持着名义上的夫妻,周国忠却从不和她在一块儿睡觉。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三十多岁的女人,长时间不见男人自然难以忍耐,特别是最近这些日子,经常和两个俊男在一起说笑,尤其发现金镶香玉和马腾举有点意思,更加逗引起她的性子来。今天她见家里又剩小马一个人,认为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于是便把猎物诱捕到眼前。这时大圆实在是忍耐不住了,坐着尽往腾举跟前挨靠,直把他挤到墙跟前,扑上去抱住腾举的头朝他脸上狂吻。
马腾举想不到对方会如此疯狂,这会儿大圆上下都在流水,在腾举脸上流下许多唾沫,口臭味熏得他难以忍受却不敢十分反抗,因为他心里明白,这事闹不好让大圆反咬一口,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的,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好不容易挣脱她的缠绕,腾举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帘扯开,大圆满口喘着粗气得到了暂时的满足。她估计腾举心里不大乐意,便斜转眼瞅着他说:“你和那个二妖精好,当我不知道?咱们谁对谁也得差不多点。”马腾举听了对方的话心里明白,只好说:“你们也得为我们下边人想想才对,这事假如要让周县长知道了其实是怪不得我们,可他如何又能轻饶了我们呢?”大圆得意地笑着说:“宝贝,你能明白这个理就好!”腾举苦笑了下说:“太太,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马腾举从大圆的房间出来,故意拐向刘秘书住的后院里去。因为他心里明白,二姨太那里也正等着他过去呢!金镶玉那边他倒是乐意过去,只是怕惹出大的事非来自己承受不起,因此倒不如强忍住那种不该有的欲望,躲远一点为好。最近,由于跟前两个女人引逗,马腾举对英子想念得非常厉害。这天吃过早饭,周国忠在屋里铺排开纸张准备练毛笔字,腾举站在一旁伺候,把磨好的墨端到跟前,小声问道:“周县长,估计今天没什么要紧事吧?”周国忠停住手中蘸墨的笔说:“怎么,小马你是不是又想请假呢?”腾举红着脸说:“家里给我说的对象想让我回去看看呢!最多明天下午我就来了。”
周国忠听了说:“你不说我也猜个差不多,相对象的事可不敢耽搁,我这里有小王在,你就放心去吧!喝喜酒的时候,别把我忘了就行!”“请周县长放心吧!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你对待我们可是好过头了!”“哈哈哈!难得你有心,快回去吧!年轻人找对象是最要紧不过的事。”周国忠说完就开始聚精会神地写他的毛笔字。马腾举从房间出来,小王从后面追出来说:“小马,你这媳妇也不知道长的什么模样,能不能先拿来张相片让我看看?”马腾举说:“急什么呢?到时候会让你看个够的。”边说边便推上自行车出了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