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她死的话,立即给我们找来一辆马车,如果你们敢在马车上手脚的话,她也活不了。”甄爱爱冷声命令道,目光锐利如箭直扫过他们,不容拒绝的威慑。她在赌,赌她挟持的这个女子在那群暴匪中有多大的影响力,能不能使他们就范?
阿雪看出了甄爱爱已是非常虚弱,支撑不了多久,撕下自己的衣袖,咬牙绑住左肩头正流血不止的刀伤后,为防那女子挣脱点了她的穴,随后走到甄爱爱身后让她靠着,甄老夫人等也都懦懦跑到了他们旁边。
半会,那群暴匪乖乖牵来了马,她赌赢了,阿雪仔细检查了马车,才遵从甄爱爱的意思先让甄老夫人她们三人上车,甄爱爱挟持着人质小步退到马车边,由阿雪接过,自己被甄夫人拉扶着上了马车,才坐下,眼前即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晕过去。
“要是我发现你们追上来,她立即没命。”威言恐吓一番,阿雪保持着警惕,才略显得有些吃力地将那女子挟持着扶上了马车,与甄爱爱对面而坐,放下帘,左手挥鞭,一声马呜,车轮飞快地滚动起来,将暴匪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马车内,甄爱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身子疲乏得有些生倦,似乎连腹间的疼痛也不那么明显了。甄夫人坐在她身边拿手帕替她擦着脸上的血,她叹了叹,“娘,别擦了,越擦只会越脏。”甄夫人鼻间一酸,捂着脸低泣了起来,甄夫人一哭,甄心心也哭了,甄老夫人也是眼中泛泪,“别怪奶奶没用,保护不了你,反而让你手染鲜血,满手罪孽,要有报应也应该报在我……”
“报应?”甄爱爱冷笑,“我要是不还手,任他们杀死,那才是报应。我自问无害人之心,但若是人要害我,也怪不了我心狠手辣。”甄老夫人等三人一阵冷颤,想不到曾经那般天真单纯的甄爱爱此时此刻居然说出了这般令人心慌的话,回想起刚才甄爱爱杀人和挟持人质的画面,哪一点像是从前的甄爱爱?甄爱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她们竟毫无所觉?
甄爱爱并没有注意到她们对自己的惊慌,她的视线早已落在了对面眼中一直喷着怒焰的女子身上,“你该是这样仇恨我的,不管你信不信,那句‘谢谢’是真心的,只不过……”她看了看甄老夫人她们,“奶奶,娘,姐姐对我也很重要,比我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你应该也有亲人,不是吗?”
甄老夫人等皆是一愕,心中各自羞愧,碰到那种危境,总要有人勇敢地站出来,她们吓傻了,为了她们,甄爱爱才不得不挺着八个月的身孕挡在她们面前,可是事后,她们居然害怕起了她。
那女子半垂下眼,而后抬起眼直视起甄爱爱,“我叫赫敏,你叫什么?”
“甄爱爱。”
赫敏很是惊讶,甄爱爱这个名字她是听说过的,有关甄爱爱的无非是一些她的美貌和如何放荡无耻的传闻,因此,甄爱爱在她想像中应该是那种风情万千,百般妖媚的美貌纤弱女子。眼前的甄爱爱满脸污浊和血渍,实在看不出本来面貌,那臃肿的身形更是没有半点美感。更难以将她的勇敢,冷静和机智跟传闻中的那位甄爱爱联系在一起,但她依稀记得甄爱爱是保定城人氏和怀有王族血脉,看来这个甄爱爱确实是那个甄爱爱无疑。赫敏嘴上虽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对甄爱爱已有了几分折服,对甄爱爱利用她的同情挟持了她也全然没了怨恨。就如甄爱爱所说,她也曾有亲人,在那种情况,如果换了是她,她也会这样做。
不自觉间,她对甄爱爱露出了友好的笑容,甄爱爱颇为意外,想不到赫敏心胸如此豁达,竟能在片刻间原谅了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心里对赫敏也有了几分好感,回以了微笑,看赫敏平平无奇的脸也多了几分光彩。笑容却忽然僵硬,演变成了痛苦,赫敏见状急声高道:“停车,她和孩子再也受不起马车的颠簸了。”
甄爱爱已经痛得五官纠结,歪倒在了甄夫人身上,甄老夫人和甄夫人都是生育过的,见甄爱爱痛成这样也知道情况不妙,也急忙喊着阿雪让他停下马车,阿雪只好匆忙勒住了马,掀帘见甄爱爱神色极度痛苦,倾身伸手把了把她的脉,脉象极弱,情况确实危急。
看甄爱爱这情况竟像是要生了?可他偏偏不懂接生,怎么办?他第一次无措地慌了神,回头张望,他们已经身处于郊外,此时天色已昏,隐约窥得不远处有檐角,急急驱车前往,才知是一间破庙,赶紧同甄夫人扶起甄爱爱下车进入破庙,甄老夫人和甄心心也正想要下车,赫敏忙忙喊住了她们,“看她那样子,怕是要生了,你们赶快也搬我下去,我或许可以帮忙。”甄老夫人一心挂念着甄爱爱和腹中胎儿的平安,立马吩咐甄心心两人合力搬她下去,好在赫敏这些日子来忍饥受饿,流离颠沛,一路打打杀杀,原就不甚丰腴的身形更是削瘦,要不然凭甄老夫人这个年近八十的老人和甄心心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千金大小姐也实在搬不动她。
虽如此,把赫敏搬下车也费了她们不少体力,扶着甄爱爱的阿雪回头见她们拖赫敏进来,正不解,赫敏已开口说道:“快把我的穴道解开……”赫敏话还没有说完,甄老夫人已急忙抢声道:“对啊,她懂得接生,快解开她的穴道。”
阿雪稍稍迟疑,心想就算解开她的穴道,有他在一旁看着,她也变不出什么花样来,心里已决定解了赫敏的穴道。却沉默不语,回头继续同甄夫人扶甄爱爱向庙里边走,才要踏进庙门,不期然撞见庙里角落边一个相貌丑陋的年轻男子正抱着一个同样年轻却姿色过人的女子痛哭,那男人听得脚步声,抬起了满是泪水的脸,放下了怀中紧闭着眼,嘴唇发紫的女子,跪走到了他们跟前,不管来者是何人,但求一点奇迹,边叩着响头边泣不成声说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子吧。”
阿雪完全无视丑陋男子的悲凄,径自绕开他扶着甄爱爱到庙里边空地坐下后,起身走到赫敏身前解了她的穴道,赫敏穴道一解,赶紧跑到甄爱爱跟前蹲下,来回摸了摸她的肚子,见甄爱爱虽神色已不若先前的痛苦,但也只是暂时,看这胎儿作动的情况,很有可能今晚就要生了。
甄爱爱侧眼见那男子一脸绝望地回到了他娘子身边,又将他娘子抱入了怀中,一手探入衣间,掏出一把匕首,扔了刀鞘,手持匕首竟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就势就要插下。甄爱爱见他对他娘子用情至深,竟是要为他娘子殉情,心中不禁感动,生出了不忍,急声阻止道:“慢,你娘子或许还有救。”那男子瞪大着眼,不敢相信地僵僵地拿着匕首,她给了阿雪一个眼神,他已得其意,走到那男子和他娘子跟前,只随意看了看那女子,便已了然是中了毒,从怀中掏出玉瓶倒出一粒丹药塞入她嘴里,冷冷地说了句“她死不了”就走开。
半会,那女子吐出了大口黑血,便辗转恢复了意识,男子激动地连番朝阿雪和甄爱爱一边叩头一边千恩万谢。又哭又笑的,那样子十分滑稽,更显得其相貌丑陋无比。但看在甄爱爱眼里,美好得牵动起了她心中的伤痛和酸楚,她曾经以为世上男女无真情,不料今日倒亲眼目睹了。她也不敢求有这般痴情的男子生死相随,只求在危难之际能相扶,若不能……起码能在此时此刻守在她身边……
她感到腹中胎儿作动得越发频繁厉害,一阵疼痛才稍缓解,又一阵来袭,如此反反复复过了一个多时辰,天已完全暗了下来,个个都是坐立不安,庙中漆黑一片,阿雪才想起该出外拾些木柴升火,又恐赫敏对甄爱爱不利,措不防走到赫敏身前,将一颗毒药硬塞入她嘴里,恐吓了她一番才安心离开,也不敢耽搁,就近迅速捡了一些干柴立即返回,生了火,有了火光,各人提到心口的心似乎稍稍安定了些。
然而,甄爱爱似乎越来越痛苦,神智也渐渐不太清醒,甄老夫人等只得围在她身边不断地跟她说着话。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破庙外边传来一阵急奔而来的马蹄声,阿雪赶紧跑出去察看,半晌,庙外又有了匆匆的脚步声,似乎还不止一人。庙中各人都不免又提起了心伸头张望,见到阿雪走了进来一个个才松了一口气,正收回视线,阿雪身后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随之出现。
甄爱爱半睁迷离的眼晃了晃,有了些许清亮,是他,红千惹,是他也好,至少总算有一个人会守着她。嘴角刚不自觉扬起,另一个人出现在了红千惹身后。
她双眸倏地睁大,轻颤,是幻觉吗?
他——桑未落,居然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