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爱爱推开了他,神情冷漠,“你找我做什么?”
“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就是你的人,当然要找到你,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小男孩一脸认真,她无动于衷,淡淡转向孙嬷嬷说道:“天亮就让他走。”孙嬷嬷应了声,带了他下去,他也没有挣扎,乖乖地随孙嬷嬷走,却不时回眼看她。
进了房,他们对面而坐,仍是无话。约摸一刻钟后,孙嬷嬷才亲自端来酒和杯,搁下出去,却故意没有关门。她冷冷笑了笑,执起酒壶往酒杯里倒酒,“看来我还真是人尽可夫。”从她手中拿过酒壶,为自己倒了杯酒,浅噙了一口,“看来你很在意。”
“关你什么事?”她抬起了脸,勾了勾唇,却没有笑意,“你坐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不会是想成为我的入幕之宾吧?”
“你现在简直就是一只刺猬。”他话声刚落,她拿起盛满酒的酒杯泼向了他,他没有躲,迎面被泼了满脸,也没有擦,任其滴落满襟,她眸中怒焰反而更炽,紧咬着唇低嚷,“原来你是来看我笑话。”说着起身走到他身前,揪起他直往外推,“你给我滚。”
“你觉得你自己很可笑吗?”
她僵住了身子,他双手捧起了她的脸,眸间漾开几许涟漪,笑了,那么淡,也那么深,长睫半垂,缓缓朝她逼近。
“砰!”房外忽然一声闷响,似乎有重物从高空掉下。她眨了眨眼,猛地推开了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他自嘲地笑了笑,抹了抹脸上的酒渍,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了她的惊叫声。
“梓林。”
越过她的肩,满身是血的梓林悚然仰躺在空地上,余光瞥见那个小男孩也站在了远处墙角的黑暗处,他怔了怔,忙上前下身察看。梓林已然昏厥过去,肩头似乎被什么猛兽抓过,血肉模糊,隐约可见白骨。他赶紧点穴止住了正外涌的血,横抱起梓林打算往甄爱爱房中,她双手张开挡在了门口,“我巴不得他死,你现在立刻抱着他离开这里。”
“请跟我来。”孙嬷嬷突然神出鬼没地窜了出来,也不顾甄爱爱的反对,领着红千惹到了就近的另一间房间安置下梓林,叫起沉睡的下人快马去请来大夫和忙碌地照看起病重的梓林。
天微亮,大夫才赶来。梓林肩上的伤问题不大,只是皮外伤,内伤却很重。最重要的是,他经不起马车的颠簸,所以只能继续留在花间别苑里养伤。
“不行。”听到这个消息后,甄爱爱立刻坚决地表示反对,“我没趁机插他几刀就已经够善良了,怎么可能让他在这里吃我的用我的,还让我的人去照顾他。”
“随便你,不过我会将梓林的情况告诉圣上,你要是执意不肯让他留下来就是谋杀,你自己看着办。”轻飘飘地落下这一句后,红千惹就走了,气得她差点撞墙,双眼冒火瞪着还处于昏迷中的梓林,她又露出了魔鬼式的奸笑,命人将他搬到了脏乱的柴房,自己气哼哼地回房歇息。要是她知道孙嬷嬷表面上顺从,实际上看准了她不会跑到柴房去看梓林偷偷叫人先打扫收拾了一番,她这会估计真气得撞了墙,而不是躺在床上睡觉。
然而,明明身体很疲困,她却毫无睡意。这半个月来她几乎是醉死在酒色楼,自她搬来花间别苑,这还是她第一次躺在这张床上睡觉,陌生而冰冷。朝内翻了个身,那颗青色圆石正静搁在枕头边上,她疑惑地伸指碰了碰,怎么会在这里呢?她记得自己离开永安候府的时候并没有拿这颗石头,肯定是三三四四以为她喜欢带来的。
思绪游转间,她也就昏昏沉沉入了睡,睡意却很浅,隐约中总听到一些不能确定,细碎的声响。梓言来过,孙嬷嬷曾试图叫醒她起床招待客人,她才懒得理,更何况来的还是梓言。孙嬷嬷无法只得叹着气自己出去,她知道这个过于啰嗦又不是很听她的话的老嬷嬷总是有办法应付的,应付不了也无所谓。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睁眼迎对满室黑暗,她完全没有起床的动力,合眼又昏昏半睡半醒地躺着。
有人走了进来!
她心想是三三四四或孙嬷嬷也没在意,但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刚才那推门声似乎大了点,逐渐靠迫的脚步声也重了点,三三她们明知道她在睡觉,肯定不会有那么大的动作。她心一惊,倏地在黑暗中睁开眼坐起身,借着月光四下扫视却不见人影,人被这样一吓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刚披了件单衣下床想点灯,眼前忽而人影一闪,她还未看清,黑暗中五指已一张形同鬼爪,瞬间已逼向她,冷森森的指尖已触到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横空出现抓住了那只“鬼爪”,并闪身挡在了她身前护住了她。
这一连串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她睁大着眼惊愕地倒退了几步,才尖声高嚷起人,随手拿起旁边的花瓶一副随时开战地举在胸前,想逃,那两个人影却纠缠在了一起,刚好挡着门口,她只好又退后了几步,打算往右手边的窗口爬出去,离窗口只有几步远之时,两个人影突然分开,一个重重地摔到了惊闻到她尖叫声赶来的桑未落、红千惹和梓言脚边,另一个直扑向了她。
迎着透过窗台清明的月光,她睁大的眼中清楚地映着梓林狰狞的脸。
在桑未落和红千惹飞身欲阻止之前,地上的人影已经快速爬起紧扑了过去抱住了梓林及时又救了她一次。新仇加上旧恨,在梓林被抱住的同时,她咬牙切齿地高举过了花瓶,毫不留情朝他的脑门直砸了下去。
桑未落和红千惹也赶了过来,才知道此人是梓林,都不禁一怔。梓林原是身受重伤,此时又被甄爱爱的花瓶砸了个头破血流,仍是凶猛异常,两目凶光毕露,竟像是不知疼痛,全然失去了常性。猛地挣开身后小男孩的挟制,回身反手重重将小男孩摔了出去后,又向甄爱爱而去。两人见状赶紧迎上前合力制止他,而小男孩也已又爬了起来,迅速窜到了甄爱爱身前。被护在身后的甄爱爱微张着嘴直盯着小男孩背后鲜血淋淋的抓痕,心中一颤,想他是为了救自己而受的伤,久违的暖意渗入她心里,眼眶不由发涩。
争斗良久,桑未落和红千惹合二人之力才制住了梓林,点了他的晕穴。
“没有用的,必须杀了他。”黑暗中,小男孩开了口,没有一丝波澜的平淡,与他稚气的声音交杂成了诡异。
闻得声响也赶来的孙嬷嬷惊惧地拿着灯站在门口,梓言这才看清凶徒是自己的哥哥,又听得有声音说要杀了梓林,忙小跑到昏迷的梓林身前,“不可以、不可以杀我哥……”
声未止,小男孩已经欺近出手欲夺梓林性命,却被桑未落及时挡掉,两人正要交上手,甄爱爱跑了过来用力推开了桑未落,将小男孩护在了身边,“他不可以杀,那我就可以随便让他杀了吗?”
“我想哥哥不是故意的。”梓言急忙道,甄爱爱转脸面如寒霜地直盯她,她即怯怯地低下了头,“他一定、受伤太重了,一时神智不清……”小男孩平声打断了梓言的话,“他的确神智不清了,却不是一时,除非死,否则他不会放弃他心里想杀的人。”
“看来他想杀的人是……”红千惹看了看甄爱爱,视线转到了小男孩身上,“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必须杀了他。”小男孩目光透着逼人的寒气直扫向桑未落,“谁阻止我,我就杀了谁。”
“那就先杀了我。”梓言颤声仰起了脸,桑未落低下眼望着她沉声道:“我不会让你哥哥死的。”
“那就是让我死,对吧!”甄爱爱身子晃晃往后退了退,轻声笑了,“怎么办呢,我不想死,一定要杀死梓林,在此之前,要先杀了梓言,那是不是现在就该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