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这一句话,顿时让云青扬的话语噎在了嗓子眼里,妹妹果真不认得自己的,难道她只是淡忘了,亦或者记忆竟在这些年间消失了么,可是,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啊?
想要发问,少女偏偏就在这时候转身向着牢房外——这间暗室最里面的角落走去。
“你去哪里!”青扬大叫。
“本姑娘办自己的事,干你什么事!”少女有些不耐烦了。
“你……你……”云青扬想要再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只有几个你字不断地重复着。
少女不再理会,径自走到暗室的角落,顺着墙角向上数去,一直数到第九块砖的时候,伸出盈盈素手向里按去,那出又出现了一个机关,藏在这暗室里,真可谓迷中有迷,密中藏秘。
那砖以中心为轴旋转,露出一左一右两道缝隙,少女从其中一道缝隙伸进手去,摸索着,不多时,从里面掏出一个卷轴来。
她面露喜色,兴奋地差点大叫出来,忽地想起自己这还在人家的宅子中,慌忙用没有拿着东西的手掩在口上,样子端的可爱至极。
打开卷轴,瞧了瞧里面,似乎正是她要的东西,少女从腰间拿出那个锦囊,明显比袋子要大上一些的卷轴不知怎的竟然就这么放了进去,由外面看,锦囊丝毫不见变化,也不知用了什么神奇的法术,又或者这锦囊本就是一件宝物。
装好东西,少女便要离开这里,云青扬却依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他的两个师弟见少女要走,慌忙叫道:“姑娘可否放我们离开!”
少女转过头来,似是思索,半晌才说道:“最靠里面的床下还有机关可开密道,你们可以从那里走,不过最好快一点,本姑娘这就要放火烧宅!”
“什么!”青云青鹤一起叫道。
没有回答,少女已经走进了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青云青鹤也顾不上呆立着的云青扬,一起将最里面的床搬挪开来,那里果然有一块砖的颜色不一样,试着踩下去,最里面的墙壁与侧墙接缝处发出咯吱的响声,一道容一个人通过的洞口露了出来。
“快走!”青鹤先将青云推了进去,又一把拉住云青扬向里走去。
云青扬只是浑浑噩噩的跟在后面,也不知左转右转,不多时,三人已经从客房的一副挂画后面钻了出来。
“原来便是从这里将咱们送进那牢房。”青云抚掌叹道。
“快走就是了,管那许多!”青鹤一脚兜在青云的屁股上。
大宅里已经吵闹起来,想来是那少女果真如所说放起了火。这当口已经没人注意到那客房里不知怎地多了三个人,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青鹤与青云一齐拖着云青扬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翻墙而过。
又跑了几步,算是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回头望去,只见大宅火光冲天,人声喧闹。忙乱中,忽然瞧见一道红影冲天而起,像是一人乘着一只大鸟向着天空遁去。
云青扬的眼中猛地冒出精光,眼神不再迷茫,一声长啸,伸手向天,一道金光从袖**出。两位师弟齐声大叫:“绝仙剑?!”
金光直射到空中,盘旋了一圈,复回到青扬的面前,停下了身形,金光收敛,才看清了样貌,乃是一柄宽韧古剑,造型质朴,有柄无格。
云青扬一跃,站在了上面,伸出二指,点向那红影离去的地方,一人一剑如流星般向着远方划去。
方一离开,那大宅子中又闪出一道影子,紧追其后。这一情景,青鹤二人倒是没有看见,只因两人仍陷入那柄古剑的出现所带来的震撼之中。
“这……不是师公的绝仙剑么?”青云喃喃说道。
“是啊!”青鹤咧嘴:“怎么会出现在大师兄的手里,莫不是,莫不是偷来的吧!”
“要不要追去看看?”青云问。
“怎么追!这绝仙剑是宝物,像咱们还不会以气御剑的人都能驾剑飞行,速度极快,你觉得咱们能凭腿脚追上?”青鹤叹气。
“那现在怎么办?”
“先回师门禀报!”青鹤说:“还能怎么办!这次出门,事情太多了!”
“也只好这样了。”青云点头。
两人顺着小巷渐渐走入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
云青扬知道前方的便是自己的妹妹,时隔多年自己终于能与其相见,不管她是失去了记忆又或者有什么别的原因,他也是不会放弃的。
脚下踩着的绝仙剑倒并非是如师弟般猜想乃是偷来的,而是他的师公东白散仙临闭关前交给他的。东白散仙知道自己这徒孙一直没有忘记找寻他的妹妹,每每出去都会帮着打探一番,这一次闭关,不知要多少时间,因此临入关前将云青扬叫到了身边,将此剑暂时交给了他,让他如有机会下山则可凭借此剑寻人,远比用腿脚来的快上许多。
云青扬当然高兴万分,却又怕带着宝物出门遭人红眼,本准备打一柄剑鞘来的,一提出这个想法,却见东白散仙哈哈大笑,摆出一个手决,绝仙剑顿时缩小,直到足够放入袖中。他将这剑诀教给了云青扬之后,便入关修炼去了。自那之后,云青扬倒也是没有机会出山,直到这一次才刚好有机会用到。
若说先前为何不借此剑从花弄仙手中逃脱或者对战,一者此剑虽然不需气御便可载人高飞,可是云青扬只会这缩字诀,放字诀却是不会,剑身大小至多乘骑他一人,三人绝对是没有办法的。因此他无法同时带走两位师弟,索性不用,一同抗敌。二来方也说东白散仙只教了他这将剑缩小的法决,虽是宝物,可若没有配套的其他剑诀终究也不过是比起别的兵刃锋利一些罢了,若对敌中拿出,再让花弄仙抢了去,丢面子事小,将师公好意借与的宝剑弄没了事情可就大了。因此直到这样的一个时刻,这柄剑才真正的发挥了作用。
顺着那个方向行去,凭借宝剑的速度本应该早就追上了端游风,加上一袭红衣在这夜空中本就扎眼,至少也能看见个方向,然而放眼望去,夜空中却什么也没有,一概全无除了那高高挂在夜空中的月。
云青扬再度陷入了迷茫失措之中,他又哪里知道那女孩竟有那隐身的法术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蓦地在背后响起。
“小子,把东西交出来!”花弄仙在他的身后说道。
云青扬一惊,猛转身,只见那层花枝招展的人披头散发,还身着睡袍,凌空飘在了那里。
“你!”他更加吃惊,能够凭借真气飞行的,不止是实力达到散仙的级别,甚至已经接近真仙或根本就是真仙!
“我什么?”花弄仙冷哼:“少废话,快将东西交出来。”
“交出来?”云青扬低眼瞥了一眼脚下宝剑,心头暗道,果然这宝物一亮相,就会招来别人的眼红,明明思索到自己的实力远不如眼前的人,不知为何,他反倒头一昂笑了出来,说道:“想要,先追到我再说。”
话音方落,只瞧他脚下一扭,上身俯下,膝盖弯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就向着远方遁去。
那花弄仙喝叫道:“敢跑?”身如飞鸟,张开双臂,紧追了过去,如箭如虹。
二人一前一后在空中追逐着,时而云青扬拉开花弄仙一段距离,时而花弄仙立时便要捉着云青扬,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正如那曾经被合寙追跑着的少年。只不过一个是在几年前,一个是现在发生,一个是在山里,一个是在空中,其中最大的不同,便是追逐云青扬的,不再是兽而是人。
然事实并无绝对,又有什么是可以保证的呢?
云青扬终究是凭借这宝剑飞行,时间一长花弄仙这凭借真气飞行的,自然会逐渐被拉开了距离。便在此刻,只闻一声清啸,他张开的手臂上竟生出了羽毛,愈长愈长逐渐化作一双翅膀,他的口鼻也逐渐向前拉伸这,幻化成了鸟喙,一抖身,一个人端的变成了一只大鸟,浑身碧翠,独有尖喙红似烈火。
“大鴖,是兽身!?”云青扬回头张望,失声叫了出来。
这化作兽身,正是当今天下最为恐怖的事情之一,只因可以化作兽身的,都是妖!其实说来,无论仙妖,都不过是人,只不过,修仙的都以自身为介质修炼真气,达到一定程度,便可做到那返老还童,甚至几近不死的地步,是以称为仙。
而这妖却大大不同,若行妖道,则必须寻得一兽,施以秘法,将人体与兽体结合,由此才可展开炼妖之道,也正是因为此,修妖之人往往都会寻一些有着独特能力的怪兽,一者凡是异兽尽皆都有着较大的内丹,这人兽结合后,其实便是不断吸取兽体的精华以充实自己的功力,所以才被人所不齿。二者,一旦结合,便可随意转换肉身,曾经异兽的能力也便成为了自己的力量,许多不可思议的功夫,一经结合,可以说是唾手而得。正是如此,或许花弄仙才会有如此强劲的火属性力量。与可以飞行的能力。只因这大鴖不但是一飞鸟,更是一火兽,生来便可操火。
云青扬大叫,正是瞬间明白了这一切的事情,他的妹妹没有说错,花弄仙竟是一只属于魔道的妖!
只闻花弄仙大叫,再不是人语,而是一声清亮的鸟鸣。扑腾双翅,速度比先前快了足有一倍,刹那便近身而来。张口一吐,一团火球破口而出,顿时将云青扬从绝仙剑上轰飞了出去。
云青扬一声大叫人自高空直直跌落,张口呼那绝仙剑,却见那剑也想下坠去,不再受使唤。他哀道这次就要命尽于此,再也见不到妹妹,心中一片空荡荡的。却见那大鴖忽地俯身下冲,巨大的身体将他一下子接住,唯独剩下绝仙剑向着地面坠去,落入山林再不见踪影。
“莫非并不是为了这剑?”云青扬大难不死,除了惊出一身冷汗更大觉诧异,若是为了夺剑花弄仙怎会如此作为,应当接剑而任由自己跌落才是。正想着的时候,大鴖忽地又翻身,他再一次的向下落去。
而花弄仙也又一次的俯冲到他的下面,一抖身,重新化作人形,伸出一手直抓住云青扬的腰带。
他第二次止住了跌势,人像一个巨大的虾子被花弄仙提在了手中。
“你到底要做什么!”云青扬情知被戏弄,怒叫道,可是现在的姿势却让这怒吼显得有些可笑
“我要什么你会不知道?信不信这次真的将你丢下去!”花弄仙撇嘴冷笑,威胁到。
“我就是不……”云青扬方要开口说不知道,忽地脑海中电光一闪,想起方才牢中妹妹寻得的那个卷轴,心想莫不是在寻那个?转而想到若正是如此,恐怕他还不知道妹妹曾经来过这里的事情,自己若坚持说不知道,唯恐会联想到别处去,不如……
“我就是不会……交给你的!”云青扬立刻改话说道:“你不如杀了我吧,东西我已经藏了起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你就永远不会找到了,哈哈!”
“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哼哼,小子,竟骗我,那你得两个师弟又哪里去了?是不是带着走了!”
“当然不是,其实我已经叛出了师门,否则你以为我怎么会得到绝仙剑飞了出来!”、
“刚才那是绝仙剑?!”花弄仙吃了一惊:“我还道凭借你的功力,怎么会御剑飞行的如此快速!”他低头向下张望着,那宝剑早已经不见踪影,他只好摇摇头:“倒可惜了这件宝物。”他忽而语气再转变得凶狠无比,说道:“小子!”花弄仙面容狰狞:“莫要说这些唬人的话,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么!”说完他便松开了手,云青扬这一夜第三次自高空向下落去。
这一次,他却并不如前两次那么惊慌,心知花弄仙越是凶狠必然说明那卷轴越是重要,而他也有至少七分相信了自己的话语,综此,自然是不敢让自己就这么死掉的。云青扬闭起眼睛,下落途中只顾对着天空叫道:“这下你是永远也别想找到了!”话刚说完,他的身子果然顿时止住了趋势。
张开眼只见花弄仙气急败坏的脸变得扭曲,恐怖丑陋之极,恶狠狠的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小子,算你狠,跟我走!”
说完他重新化作那只大鸟,脚爪抓住云青扬向着东方遁去,消失在夜空之中。
驳兔古道上,一只军队正埋伏在两旁的树林里。每个人都口含冰块,以防寒冬腊月口中呼出的热气暴露了行踪。不多时,已经听见吵杂的行军声音传来。
领军的乃是黄帝坐下大将姬猛。他方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攻下了烟水城——那黑帝曾派重兵把守的地方。
此役,他共带有七万兵士,以少击多,以弱克强,凭借奇谋一举成功,仅损失不足两万人,却杀敌足近十一万,十五万大军余下的四万人尽皆铩羽而逃,遁向后方沫城而去,姬猛信心大增,没有追击,反而立时决定要一鼓作气夺下烟水城不远处的雀阳镇。
这雀阳镇并不算大,却是位于烟水城后的要道之上。破了烟水城,再向内进攻共有两条要道可循,一是那沫城,另一便是这雀阳镇。说起沫城,乃是黑帝治下五大城之一,平日便有重兵把守,外加烟水城原守军取道而去,两军一合自然不可凭借一股奋勇夺得,而这雀阳镇虽说周邻天险,坐镇其中,而可行的又只有一条羊肠小路,如此地势无论对于行军打仗皆都不便,但同样也使黑帝无法在此屯起大批军兵。因此,姬猛想到这些,便做出如此选择,一个难攻也难守的地方,天时地利对双方都不利,自己却占了方才大胜的人气,只感觉这应该是几乎稳胜的一场战役。
“将军,此路万万不可前行啊,不如改道回去,这次攻下烟水城已经是大功一件了!”前行途中,跟在姬猛后面马上的人却如此对他请示道。
“既然已经有功,为什么不多加一件!正好借着士气大振一举夺下雀阳镇,休要做那妇人之言!”姬猛皱眉喝道,目视前方,对于即将到来的再一次胜利心驰神往。
“将军!”那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接着说道:“不可贪此功啊!前方山路狭窄,我军阵型被拉成细线,若是烟水城敌军假借遁去沫城,实则抄近路于此地,到时候敌军埋伏,我军一击即可击破,若是火攻,则更厉害,只需前后埋伏下干柴堵住这条小路前后,到时候,便连逃的地方都是没有!”
“凉败军之将何敢言勇,先前打的他们屁滚尿流,哪里还敢再来埋伏。此战我必定胜利。”姬猛说道得意处大笑,拍马只顾前行。
那身后之人长叹一声,只好跟在后面。
除了留城守卫的人,这一次夜袭,姬猛一共带出两万兵士,虽不多,却是精英,若是正面交锋,那雀阳镇的守兵如何是对手,只不过正如那禀报人所说,兵强马壮并不代表胜利,若被敌人用计偷袭,一切都是枉然。
这一切姬猛却已经完全顾不得了,他的心里只想着胜利胜利还是胜利。
又走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姬猛胯下坐骑忽地自行停下了脚步,马头高昂,鼻子在空中嗅了起来,这一下端的让姬猛差一点从马上翻了下去,他的火气腾地涌了起来,举起手停下了后面人的脚步,复扬起马鞭狠狠地便要抽了下去。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见此,迅速提马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叫道:“将军且慢!”
姬猛喝到:“何敢拦我!欺我无威否!”
“将军!”那人也提高了音量:“自随您以来,我何曾欺过将军!”
这人此话一出,姬猛想起往事,火气倒是瞬间浇熄了不少,说道:“是没有。”
“既然将军知道,此时便要听我一言。”
“好!你说。”姬猛点头。
“这匹踏云也随了您多年,良驹护主,此刻停步而立必是嗅到了前方的危险气味,恐怕正如我说的,有敌人埋伏。”
“莫要再提此事!”姬猛心情方好,重听此话,立时又有些不耐烦了。
那人却依旧自顾自说道:“这次出征,我多次献计,成功乃十有八九,统兵之道我自远不如将军,这用计,恕小人言语不周,将军却不如我,此点将军可否承认!”
“是”姬猛沉吟半响,口中挤出这个字来,心里闪过一丝不悦。这次出征,多半是依靠自己这位军师献计才能如此顺利,便连这烟水城,也是靠着他的计谋才可攻下。只不过,话虽如此,毕竟他还是这所有人的统帅,此刻军师如此说,实在有些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不过他的个性虽莽撞与自傲,心里不快归不快,但他心里还是知道的,其实眼前的人所说句句属实,并无恶意。毕竟是已经跟随了自己如此多年的亲信。
军师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将军定要听我这一言,改路调头,若不信,可先拍一人做探子,探视前方是否有干柴枝桠挡路,若有,与我所言必无偏差,若无,也可使探子带着响哨,夜空下忽然吹起必有埋伏敌军被惊,便可测探此路前行安全与否,何如?”
“好,就这么办。”姬猛见军师三番两次请示,原本坚定的心情里,忽地也掠过一丝不安,招来随从安排下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切都按那军师所言吩咐下去。传名后,军队中,行出一骑人马,急向着前方探去。
这人行不多远,忽见前方路已堵死,正是堆杂那干柴枝桠,探子心里吃惊,暗叹这军师果然了得,慌忙掉头拍马,准备迅速回报,却已经听见如震雷般的喊杀声自本军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