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岭,岭中山风呼啸犹如龙吟,故而得名。而去皇陵,必经此岭。
看着马车外落日昏黄秋叶萧瑟,裴琳原本沉静的目光变得隐隐有些狂热,而当马车拐过一道口,一座陡峭的山崖矗立在面前时,他那薄薄的红唇抿出了一丝笑意。
山崖处,十来个面目狰狞的汉子手握长刀,恭候多时的样子。
“前面是什么人!”一名侍卫挡在马前大声喝道。
“要你们命的人!”那帮汉子说完就冲了上来。
金戈撞击,鲜血纷飞。满地飞沙起,遮掩住了落日余晖。一名侍卫看着其中一个汉子将刀架在了太子的脖子上,还想拼命去救,可又一炳长刀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侍卫倒下。
而在他睁大的眼睛里,一幕诡异的画面却落了进来。
把刀架在太子脖子上的最后一个汉子突然倒地了,然后就是太子擦拭着手中的短刃慢慢的走了过来。侍卫觉得很惊喜,想来太子是得救了,可是他还来不及表达喜悦,那柄短刃嘶的一下就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侍卫看着太子明媚的笑容,突然间觉得,这个唇红齿白的俊秀男子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妖孽……
裴琳细细的检查了下倒在地上的尸体,四十三具,皆没了气息,很好,很好。他找出其中与自己身形容貌都极为相似的一个,然后交换了衣服行头,接着又把这四十三个人一具具的抛下了悬崖。
高空坠下,不是粉身碎骨也是四肢不全,再加上被鹰食被狼咬被虫啃,到时候任谁都认不出来了吧!
裴琳看着寂静的山谷,听着龙吟般的风声,欢快的笑了。
自此之后,再无裴琳,自此之后,彻底自由了!
笑完,裴琳转身进入马车,将所需的东西收拾出来,然后骑上一匹马,奔走而去。只是没走几步,又勒住了缰绳。
前面不远处的高石上,站着一个人。那人戴着笠帽,穿着黑衣,戴着青铜鬼面,眼神寒冷如冰。
触碰到他的视线,裴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而后他听到那人开口道:“谢谢你。”
谢谢你?裴琳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见寒光一闪,那人已抽出了宝剑。
“你对他说谢谢?”贤王府里,裴瑾听完北斗的述说,瞪大了眼睛。
“我一直想着该怎么迅速而有效的对付那二十八个人,他一下全给我解决掉了,我不是该谢谢他么?”北斗很实诚的说道,眼神却在瞟来瞟去。
裴瑾沉吟半晌,叹道:“倒没想到他会来这招,诈死逃脱,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也许是想重新开始。”北斗随意的接了句话,眼神还在发飘。
“重新开始?”裴瑾却被这话触动心思,他想起那天裴琳极为的笃定的说着那句“后会无期”了,那时候,他只怕还真想着能顺利的一走了之两人此生再不相见了。
琢磨了一会,裴瑾点头道,“如果不这样还真是难以解释。呵呵,没想到我这十弟竟是这样一个人,这样看来,他对父皇请辞是发自肺腑的,枉我还以为这是他以退为进呢。那他现在人呢,你把他安置在了哪里?”
“苏达那。”北斗答着,眉头皱起,人呢?半晌后他发现有些古怪,回头一看,见裴瑾正饶有趣味的盯着他看。
“我说北斗先生,打你回来就有些神不守舍,你这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是找什么呢?”裴瑾戏谑道。
北斗脸色一正,一本正经道:“眼睛里钻了沙子,我把它转出来!”
“噗。”裴瑾一口茶喷了出来,笑了半天后才能开口再说话,“你还是找你的好徒弟帮你吹吹吧。你别找了,她在后院跟小乙研究五行八卦,你去找吧……唉唉,你别走那么快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明天我要进宫,你可准备好啦!”
看着北斗一溜烟就走没影了,裴瑾笑着摇头,这才几天啊,就想成这样了,这开了窍的北斗先生真是吓死了人!
不过很快,他的神情又肃穆下来。
裴琳是劫来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呢?
裴瑾一开始是没想着对付裴琳的,他是延帝最为挚爱的人,谁碰谁就是死!为此,他要对付皇后,也是特意等到裴琳离开后才行动,怕的就是一不小心将裴琳给扯了进来,可是……裴瑾想到那张纸条,就有点不寒而栗。
裴瑾双眸一沉,想起太子出行那天中午的事了。
那天,他进宫,回禀完事后要走,却在殿门前遇到了王福年。收到王福年递来的一个眼神后,他心一动,便在出去时放慢了脚步,果然不多时,王福年便跟了出来。
殿外守卫森严,耳目众多,交谈不宜,他看到王福年做了个手势,便上前故作攀谈道:“父皇最近身子如何了?”
王福年道“已经好多了。”
“如此便好。还是有劳王总管多加照管。”他施礼答谢。
王福年赶紧扶住,“折煞奴才了!”
而一搀一碰间,王福年手心里的纸条传到了他的手中。
等到走出宫外上了马车,他打开纸条,看完上面内容时,心就沉下来了。
——“十知十六事系尔所为,不知何故。行前命吾转告天,小心九。已截留。十不可留。”
再说北斗跑到后院,看到小司正挨着小乙坐得近,眼神就有点冷。
“你,跟我回屋!”北斗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回到屋里,小司有点纳闷,“北斗先生,有事吗?”
北斗沉默半晌,红着耳朵道:“我眼睛里钻了沙子,你帮我吹吹。”
小司:“……。”
裴瑾烦恼的事还不止这一桩。每天到了夜里,他这烦恼就更上一层楼。
为何?
颜世宁伤口渐好,养着病又养着胎,各种滋补品便流水似的端来,于是一个月下来,她的气色越来越好,身子也渐渐丰腴起来,摸起来手感特别好。只不过裴瑾也就只能过过干瘾,没法,北斗说了,不宜行房!
只是娇妻在怀,焉能无动于衷?于是每次亲热之下,裴瑾都觉得这火啊,都快把自己烧成渣了!而颜世宁在他撩拨之下动了情,他尚能抚弄她至宣泄,可他这坚不可摧的架势,该怎么办啊?
“爱妃~”这夜,锦帐之内,裴瑾眼看着这火又烧起来了,眨着眼睛向颜世宁哀求。
颜世宁知道他的意思,蒙着被子不应,只不过被子里的脸却是红彤彤的。裴瑾想要摸过她的手,她也一把抽走犹如被蛇咬。
“爱妃~”裴瑾眼神可怜的不像话。
“不答应!”被子里传来颜世宁嗡嗡的声音。
“就一次嘛~”
“不要!”颜世宁转过了身。
“哼!一点都不体贴我!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裴瑾愤然道。
颜世宁转过眼,见他郁闷神色,眼睛一转,有些犹豫,本想说些什么,谁知裴瑾很快又转过头,继续一副可怜相,“宁妹,你就行行好嘛~”
颜世宁趴倒装死,想起会压着胎儿,转个身继续装死。
裴瑾见她拒意已决,捶床,“这个孩子太讨厌了!”
“再讨厌也是你的!”
“虽然是我的,但我也有理由讨厌嘛!宁妹,你就帮下忙嘛!”裴瑾说着,又开始缠上来。
颜世宁忍无可忍,抬起一脚将她踹下了床。
“今晚不准睡床!裴瑾你烦死人啦!”
片刻后,裴瑾披着衣裳被赶出了屋门。守在外面的小乙见到自家主子一脸悲怆,与小甲对视一眼后,不厚道的笑了。
“你再笑我就跟你算算帐!”裴瑾见之,怒道。上回颜世宁受伤,小乙怎么说也有点守护不力,可也因为他那一扑,颜世宁才无甚大碍,再加上小乙都差点抱着颜世宁的大腿求饶了,裴瑾也就只象征性的惩罚了一下,说记在下次!这回见他幸灾乐祸,不免恐吓起来。
小乙一听却当真了,笑脸瞬间转变成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见自家主子还是一脸愤然,又小心翼翼的凑上去道:“王爷,有件事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就话就说!”
小乙眼珠子一转,道:“其实,那个,王爷啊,怀孕三个月后,小心点,也是可以的。”
“……。”裴瑾眼睛亮了,“当真?”
小乙连连点头。
“你怎么知道?”裴瑾狐疑。
“我在北斗先生的书上看到的。您知道,我从来是个有追求讲进步的好下属。”小乙笑得谄媚又真诚。
裴瑾一听,眉毛竖起来了,“丫的!北斗这厮又骗老子!”
上回是七天骗半个月!这回干脆是一年了!
看着自家主子气势汹汹的杀去了药房,小乙笑得自得——哼哼,北斗先生,可别怪我出卖你,谁让我跟小司姑娘聊的好好的你就杀出来呢!坏人好事的人最讨厌了!
小乙怡然自得的笑,冷不防看到裴瑾突然停下脚步又转过头来,匆忙之下来不及拉下脸,笑容僵在嘴边。
裴瑾皱眉,目光深邃,“我说小乙,你怎么知道我屋里的事?”
“呃……。”看着自家主子笑得危险,小乙龇牙,而后慌忙捂耳朵,“我什么都没听到,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裴瑾愤然:“小甲,把这多耳朵的关进柴房!两天不准给饭吃!”
“是!”小甲肃然领命。
小乙挣扎:“小甲小甲!你不要这么粗暴,你温柔点!我自己可以走,不用你扛!……哎小甲,你干嘛把手放在我的屁股上?”
“砰”的一声,小乙被重重的扔进了茅房!
小甲锁上门,愤然离去!
当天夜里,药房内发生了很多事,只不过药房的主人被迷晕了,没有发觉,等到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怀里躺着的女孩,一下惊的弹跳起来。
“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北斗惊慌失措,捂着被子喊道。
小司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四周,道:“那我怎么在这里?”
就在这时,门被重重推开,裴瑾走进来,满面春风。
“哎呀呀,我看到了什么?哎呦,大家转头转头,不该看的不要看!”裴瑾边说着边驱赶身后的人。
北斗看着他身后一大帮的人,瞠目。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裴瑾会带着十来个人一大早的过来!
那边,裴瑾还在高声大喊,“大家都记得啊!我们没有看到北斗先生的床上有别人!真的没有看到!没有看到啊!北斗先生床上没有女人!没有!”
北斗听着他大声喧哗,杀人的心都有了!
而这时,耳边又传来一个缓慢的声音,“北斗先生,你会娶我吗?”
北斗转头,见小司一脸认真,心一跳,声音却僵住了。
小司目光有些黯淡,随后低低道:“那我只好死了。”说着,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不许!”北斗见状,立马喝道。
小司抬起头,泪眼婆娑。
北斗咬牙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小司摇头,“北斗先生你不要勉强了。”
“不勉强!”北斗喝完,声音变低了,“你,你很好!”
小司愣了愣,然后破涕而笑,随后又一把扑到北斗怀里,“北斗先生!”
北斗感觉到怀里小小的软软的身子,整个人又僵住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弯起胳膊轻轻环起她。
柴房里,小乙听到小司要嫁给北斗先生了,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回神过来后一把扑到小甲身上,哭嚎道:“小甲!我的小司没有了!”
看着他又要把鼻涕眼泪往自己身上抹,小甲狠狠推开,“你死开!”
回头又补了句,“赶紧把包子吃干净!”
小乙看着放在边上的热气腾腾的包子,热泪盈眶,“还是兄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