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字商船外表看起普普通通,但内里却奢华之至,仅就拿船上各种花纹雕刻,便出自雕花状元楼水明之手。还有船室内那当世仅有的小叶紫檀罗汉床,以及诸多沉香和老山檀的雕件摆件更是价值连城。
船室内铺满了号称一寸一金的西域驼绒毯,所以寒冬时节,屋内依然温暖如春,此等奢华,就算那些豪门巨室也自愧不如。
此时,鼾声如雷的忠武王李树生躺在罗汉床上,枕的是羊脂白玉枕,盖得是绣球花纹褥,面容苍白略显憔悴。
床边坐着的是十三皇子李熙寒,床下躺的则是鼾声奇特如气鸣的老韩头。李精忠则捧着臂长木匣躬身立在床前,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李熙寒师从书院,习的是剑法医术。剑术内功虽然未入一品,但医术却已超凡入圣,更因其一手金针刺穴被世人称黄帝临凡转世。这也是为何当今圣上,对这位小皇子颇为宠溺的原因之一。
李熙寒最善医术四诊望字诀,只要三眼便可知病因、病性、病位,见酣睡小皇叔面容,不由眉头微皱。
他手按小皇叔天灵,闭目自语,说道:“我本以为这些年从书院学到的医术可以治好小皇叔的病,最不济也能为小皇叔续命,可是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一场做了十年的春秋大梦。”
李熙寒收手开眼,轻轻将那木匣打开,里面竟是大大小小不同的金针。他取出其内最短的那根金针,语气微怒,说道:“老韩头,这三年千里路,你真的不应该让他走,即使你每日以内力温养小皇叔五脏六腑及经络关节,但也抵不过小皇叔长途跋涉流出的那些本就不多的先天之气。”
话落,李熙寒双眼寒光一闪,杀气凛然。持金针右手隐隐有青光乍现,但见他轻甩手腕,金针于指尖瞬间消失,在空中划出一道金线,飞向老韩头太阳穴位。
老韩头如雷鼾声瞬间停止,右手两指如残影,竟生生夹住了那戏如发丝,快如闪电的金针。他翻身站起,伸了伸懒腰,打了打哈欠,将那金针随手扔进木匣。
老韩头翻了翻白眼,坐在了罗汉床另一边。先挖了挖鼻孔,后扣了扣牙齿,嘲讽道:“十年时间,你这一指神针也还是那个草性,真是给你那早死的老娘丢人!”
李熙寒冷笑一声,说道:“老韩头,怎么不装睡了?还记得十年前我说过的那句话?”
老韩头扣了扣耳朵,掏了掏裆,说道:“怪我喽!这小子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比他那个倔驴爹还倔。”
李熙寒听此神情落寞,不在言语。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小皇叔的脾气,若是认定了一个人,就算苦了自己也要为其出头。若是认定了一件事,就算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
老韩头打着哈欠,似乎没心情管李熙寒的伤感,说道:“小子,不算你那操蛋的武学修为,金针渡穴的神意练到了几层火候?”
李熙寒好看的眉毛皱了皱,说道:“不算武学修为,神意应该有五重,老韩头你问这个干吗?”
老韩头没有搭理李熙寒,翻身跃下罗汉床,看了看李精忠,询问道:“老阉货,你那穿针引线的活还用得动吗?”
李精忠小眼睛一眯,阴森森的看着老韩头,说道:“韩老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要为了完成一个承诺去玩命,别拉上我们三个跟你一起。”
“承诺?”老韩头从怀里取出块龙凤呈祥和田玉佩在手中把玩,感慨说道:“这小子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奇葩的,万事不求人,小时候我打他、骂他、饿他、骗他,为了让他求我做件事,可谓百计其出。唯一一次求我,还是他五岁那年我带他从琅琊逃出去京都的路上,他哭着问我,老韩头我做错啥让那么多人讨厌,问我怎么才能不让那些人讨厌他。我就跟他说,把讨厌你的人杀干杀净就没人敢讨厌你了!可你猜他说什么?”
“小皇叔说什么?”“王爷说什么?”李熙寒两人听的入神,异口同声问道
老韩头将玉佩从新揣进怀里,再次说道:“他说这样就跟那些人一样,让我在换个能让人真心敬畏不讨厌他的方法。我当时一听就乐了,想着不如引诱他跟我习武,就说你跟我习武,像你父亲那样成为天下五绝之一,到时候看谁敢讨厌你,一个个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老韩头看了看熟睡的李树生,起身替他将踢开的褥子从新盖好,满脸的惋惜之情,说道:“这小子这辈子第一次求我,也是唯一一次,可他娘谁能想到,北侠的儿子竟然是天生截脉的短命鬼,别说修气习武,就算是练最粗浅的外家拳法都不行。”
“可现在不一样!”老韩头眼放精光,继续说道:“我跟那老秃驴的武约将至,现在只有按那老兔崽子说的方法,不但能让这小子习武,还能让他多活个十几年!”
李精忠听后一阵冷笑,扯着公鸭嗓子反驳道:“十几年了,韩老邪你怎么还在惦记着那法子!你以为逆天改命就那么容易?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还有那几道天谴等着他。老韩头,别忘了江湖上用那法子成功的三人是怎么死的,也别忘了帮那三个人的又是什么下场,更别忘了小王爷他父亲那天说的话——不能用别人的命换我儿的命!”
“可是他死了!”老韩头大喊道:“你去看看他保护的那些人是怎么对待他,又是怎么对待他儿子的。狗屁的天谴,若真有天谴一说,那个祸国殃民的老怪为什么还不死!老阉货,活了这么大岁数,这胆子是越活越小,别忘了!当年若不是他爹,你早就成了黄泉路上的一缕冤魂!”
李精忠眼睛瞪得浑圆,指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熙寒说道:“可庆王是无辜的,难道说小王爷的命算命,庆王爷的命就不是命!”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熙寒,起身接过装满金针的匣子,打断李精忠接下来要说的话,微笑说道:“我听不懂你们说的那个逆天改命的法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只要能续了小皇叔的命,别说什么天谴,就算命我也舍得。”
李精忠听此,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刚要说些劝慰的话,就见李熙寒拿出一枚金针,隔着衣服就要刺进自己乳下两肋间的期门穴。
李精忠赶紧起身,哭丧着脸说道:“行,这法子我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