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陆青梅的争执寒月听得清清楚楚，她躲在被窝里发抖，眼泪不争气地流着，却不敢出声。她拼命用手捂着耳朵，可偏偏越捂声音听得越清楚。她听到陆青梅唾骂父亲，听到她诋毁母亲林惠，她还第一次听到顾万辉这个名字。以前小，完全搞不懂大人们之间的事，如今，这一晚，她全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楼下突然的安静让她更加恐惧，她捂着嘴，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父亲没有上楼，很久很久，她慢慢松了口气，捂着嘴巴的手心早就渗出汗，她真希望永远就停留在这一刻，就算这样悄悄死去也好，明天，即将到来的明天她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尤其是父亲。
那晚她带着恐惧和绝望睡过去，睡得很不好，起来的时候头晕脑胀胳膊发麻，父亲已经不在，寒月反倒松了口气。她还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昨晚的事就算她不提及装傻，在父亲心里已经烙了结，他的痛苦只有自己清楚。
康福打来电话的时候寒月正打算给茉莉打电话，这段时间一直联系不上她，打电话没人接，茉莉的家人和朋友都说不知道去哪里了，寒月不免担心起来。
“寒月，我是康福。”电话响了好几声寒月才接。说真的，她不想接康福的电话，和康福直接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同学之情，所有的事一旦戳破，最终的结果不是一拍即合就是一拍两散，她和康福属于后者。
“康福，茉莉最近找过你吗？”寒月没有和他寒暄，甚至都没有问康福打来电话做什么。
“你最近好吗？”康福问。
“挺好。”寒月回答得很敷衍，“茉莉找过你吗？”
“寒月，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茉莉的事。”康福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不是茉莉出什么事了？”寒月慌了，大声问道：“你说话啊。”
电话那边康福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小到寒月都没觉察到，他笑了笑，“没有，茉莉挺好的。”
寒月愣了愣，“哦……”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怪怪的，“她没事就好，最近一直联系不上她，她也没给我打电话。”寒月感到有些累，拖了把椅子坐下来，又慢慢摸索到电话边的水杯拿起了喝了几口，康福听到话筒对面传来咕咚咕咚的声音，不由笑了。
她还是他心里那个景寒月，一点都没变，他想着想着，鼻子微微酸了起来。
“寒月，上次我妈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这样对你。”
和自己父母身上发生的事比起来康福的妈又算什么呢？寒月摇摇头说：“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你真的不生气了？”
“哪里有那么多气可生，真要生的话，早就被气死了，根本活不到今天。”
康福心口卸了一个包袱，“大人不记小人过。”
“看你说的，哪有这么严重。其实你妈都说为你好，互相理解吧。对了，你打电话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康福拿着话筒点点头，半晌才从嘴里嗯了一声。
“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事就说嘛。”
“寒月，我要去上海了。”康福咽了咽涂抹，心里揪了一下，见寒月没有回应又说：“我爸妈都去，估计……估计以后都不回来了。”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安静的害怕，他很想听到寒月和自己说什么。
“寒月？喂？寒月？”
“我在。”
“哦，我以为电话断了。”
寒月笑着说：“我都听到了。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康福突然很失望，声音低了下去，“不用了送了，后天就走。”
“康福？你怎么了？去上海应该是件很开心的事，马上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茉莉也和我一起去！”没等寒月话说完，康福突然说，这一刻好像整个世界都要消失了，他痛苦地闭上眼，心里绷得紧紧的，深深屏住呼吸，他无法预料接下来的一秒将会发生什么。
沉默，沉默，长久的沉默，电话的另一端只有彼此的喘息声，仿佛这就是给予对方的回应。
“寒月……我……”康福的身体顺着墙壁慢慢滑下，跪坐到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选择是件痛苦的事，亦如放弃某件事一样。
“康福，谢谢你能带茉莉一起走，你们应该在一起。”良久，寒月说道，随即又是长久的沉默。不是我们不想说，而是对于意外的事，我们都是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
康福已无话可说，他从没得到过寒月的认可和接受，哪怕是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对他，她都没有半点的留恋和不舍。
爱，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是我们把它想得太过复杂。
“好好对茉莉，上海那边她没朋友，一定好好照顾她，毕竟她眼睛也不方便。”寒月忍着泪说，“我真的高兴，真的，茉莉一直喜欢你，现在她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真为她高兴。”寒月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又说：“康福，你答应我，如果，我是说如果，茉莉以后有做得不周全的地方你一定要保护好她，特别是在你父母和家人面前多替她说些好话，你知道的，茉莉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什么事都不挂心，其实她心很善。”
康福听着抹了一把泪，努力咽了咽嘴里的涩，小声说：“我知道，先挂了，我妈叫我呢，到上海我再给你打电话。”
电话嘟嘟嘟断了，寒月拿着话筒有些茫然，好，她突然说了句。
放了电话，康福再也控制不住竟埋着头呜呜哭了起来。
寒月，只有我自己清楚有多舍不得离开你，这些年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开你，可任凭时间而去，终究换不来你对我的半点感情。
我爱你，寒月，再见了……
茉莉要离开了，直到最后都没有再给寒月打电话，这种告别让她难过，多年的朋友不知再次见面是何时，也许再也不会见。身边的人总会慢慢离开自己，不论以何种方式，都是一种伤心，今天不管做过什么都不会后悔，后悔的是从来没做过什么。
寒月突然想明白了似的，她突然很想见顾嘉木，她知道自己对顾嘉木的爱并没有因彼此父母的关系而有一丝一毫的减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