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谁都在变,只有你没变,还和以前一样盛气凌人,目中无人,自以为是,你让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怕你,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你觉得这样的自己活得很幸福吗?”顾嘉木突然说道,字字清晰,句句如匕首,陆青梅心里一点点抽搐绷紧,听到最后三个字,幸福吗?眼泪忽地夺眶而出,她立刻避开顾嘉木的目光,望向别处。
“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路,我希望彼此都不要再打扰对方。这些年没有你,我过得很好,可最近你突然出现,把我的生活顿时就搞得一团糟,你觉得这样我就会回到你身边?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当年你和我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对谁错,这些我都不想知道,人都死了,再追究这些有什么意义?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请你在我生活里消失,不要再扰乱我,我的任何事都不需要你,你已经没有这份义务和责任了。”顾嘉木停顿了几秒,见陆青梅没有任何动作,又继续鼓起勇气说:“至于寒月,也请你不要再去打扰她,即便你和他父母之间曾经有瓜葛,那都是你们之间的事,不要把寒月也一并拉下水,希望你能尊重她,也是尊重你自己,不要再让外人觉得你是这么无药可救!”
陆青梅听着儿子的话,心彻底一点点被碾碎,脸上挂的泪湿了衣角,眼睛红肿的已经睁不开,她随手用着一块沙发巾努力擦拭着,完全不顾及形象,却始终没有回头。
“我不会放弃寒月,她是我喜欢的人,我会一直和她在一起,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说完,顾嘉木转身向大门走去,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说:“不要再去打扰寒月,否则……我也不能保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这是警告?!陆青梅身体不停地抖动着,这个儿子,从这一刻开始再也不属于她,他对自己的记恨如此深,深入骨髓,如果用死可以换取他的原谅,她真希望自己就这样死掉算了。
外面又淅淅沥沥飘起了雨,又阴又冷,就像顾嘉木的心,凉得彻彻底底,已经没有了感觉。他义无反顾地冲进雨里,拼命地跑着,他只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一秒都不能停留。
周围山腰的树木房屋已经被雨雾浸泡,朦胧飘渺,顾嘉木第一次来这里,完全摸不清方向,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在哪里,他像没有出路的人,找不到方向和出口,跌跌撞撞,一步三滑地拼命跑着,几辆车从他身边驶过,发出刺耳的鸣笛。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告诫着自己,不要停,不能停,快跑,快跑,加快速度……但还是在腿部抽筋的疼痛中失重地摔倒在路边,膝盖重重跪在湿冷的柏油路上,他站不起来,头慢慢低沉下去,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人就是很奇怪的,开心的时候会哭,伤心的时候也会哭,眼泪蕴含了太多的意思,而只有自己才知道它代表的到底是甜还是苦。
那辆跟随而来的车停在不远处,雨雾中已经看不清它的轮廓,只有两盏雾灯静静的亮着。司机注视着跪在地上大哭的顾嘉木,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陆青梅没有交代他跟着顾嘉木,但他清楚顾青梅,就算心再狠,但对自己的孩子内心永远是留有一份情,就像他跟随陆青梅的这十几年,每一次都是陆青梅按捺不住对儿子的挂念让他去偷偷跟踪顾嘉木,再把他的情况一一告诉她,所以这些年顾嘉木做的点点滴滴,陆青梅几乎都是了如指掌,她从未参与过顾嘉木的事,唯独这一次,他选择了景寒月,世间那么多的姑娘,偏偏是景寒月,真是冤家路窄,情恨未了。人的心里一旦产生了恨,就很难消除,它比任何一样东西都伤人。
雨夜总是让人产生伤感和无奈。
陆青梅是个不会认输的人,虽然她的人生早已经败笔连连。儿子的事让她失望透顶,像无头苍蝇一样完全没有了方向,对景家父女的仇恨更深了。愤恨,绝望像匕首生生割着她的心,在她看来,世界上的东西只要她得不到,任何人都别想拥有,除非她死。
雨雾更深了,她不允许自己有片刻停留,开着车来到画室,这些年所有的仇恨今晚都会清理,她压抑得太久,已经昏了头脑,不论面对的是谁,发泄是她唯一的出口,似乎只有这样她才会起死回生。
安静的街道,寒冷的雨夜突然传出重重的砸门声,引来不远处谁家的狗几声狂叫,这声音也把景易年吓了一跳。
慌乱中他打开门,斜风细雨顺势而入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揉揉眼,睛想要看清眼前这个人,门却被陆青梅用力踹开,她一脚踏进画室,目光中透出阵阵阴冷,景易年不由紧张了起来,他以为是女儿白天卖货得罪了什么人。
屋内的吊灯被风吹得摇晃起来,景易年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您找谁?”
陆青梅环视了一圈凌乱不堪的画室,冷冷地说:“找你。”
“您是?”景易年记不得自己认识眼前这位女人,自己真是老了,记个人都这么费劲。
“我是顾嘉木的母亲。”陆青梅一字一句硬硬地说,她拼命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头顶。
景易年心里已经,眼睛突然放大,神情严肃了起来,他没有回应,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怎么,你不问问我今天来找你干什么?”
从顾嘉木和女儿在一起那天开始,景易年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虽然他从未问过顾嘉木父母是何人,但从他的言谈举止间能感觉到并非不普通人家的孩子,他的父母能否接受寒月,在景易年心里一直是个问号。
“你是为了孩子们的事来的吧。”景易年说得很镇定,“坐吧。”他示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