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左拐右转开了不知道多久停在一个胡同口,“这里进不去了,你们走进去好了。”司机黑着脸没好气地急催着。大半夜的,给再多的钱都没有人喜欢载醉汉,车里乌烟瘴气不说,又是一男一女,让人不得不往坏处想。
“你催命啊,不会死在你车上。”齐果也生气,从上车司机就像死人一样僵硬着脸,她也觉得晦气。又看着身边躺着吐得像一滩烂泥一样的顾嘉木火直接就冲到脑壳了。
“你……”司机彻底气坏了,越想躲晦气,还越躲不开了。他青着脸,不想再多说一句,直接摆摆手,示意两人快下车。
齐果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把顾嘉木从车上拉出来,还没来得急掏出钱包付车费,司机一踩油门开走了。齐果愣了几秒,嘿,不错,今晚坐车免单了,真是给姐省钱了,谢啦,她心里乐开了花。一转身,只见顾嘉木已经抱着路边的电线杆子吐得昏天黑地了,齐果彻底崩溃,想骂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儿了,干脆点了烟坐在旁边的马路沿上抽了起来,不时摇摇头,现在给她钱她都笑不出来了。
齐果吃力地搀扶起顾嘉木,将他拉到路边一栋写着旅馆的二层小楼前,她似乎很熟悉这里,没有片刻犹豫,用力推开虚掩的大门走了进去。
远处停着一辆车,阴暗的角落两双眼睛像幽光一样闪动着,随即又沉寂下来。
“要不要过去?”
“不用。”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排的陆青梅问道。
“要有危险早就发生了,他不怕死,你怕什么。”
看着儿子被这奇怪的女孩拖进旅馆,陆青梅心里最后一丝底线崩塌,气得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拼命忍耐着,痛苦地闭上眼,太阳穴处跳得厉害,头痛欲裂,这里她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要不,我下车看看……”司机很知趣地小声问道。
“开好你的车,其他少管!”陆青梅愤怒地抛过一句话,噎得司机没话可说。
月亮突然从云层里弹出来,马路上洒下一片白凉的光,越发显得冷清了,偶尔从垃圾箱旁窜出几只野猫,弓着身子警惕地环视四周,然后一溜烟地冲到马路对面消失的无影无踪。
车里的空气凝重沉闷,有些令人透不过气,司机下车后点上一支烟静静地站在车边抽了起来。
夜晚的时间总是过的很慢,秒针走的每一下仿佛都能感觉得到。抽完烟,他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口香糖含进嘴里咀嚼起来。多年的职业习惯已经让他知道老板不喜欢什么,哪怕一根烟的气味都能让她荷尔蒙失调般地大发雷霆。
长久的沉默过后必定是天崩地裂,陆青梅还是妥协了,她知道,今晚儿子自己是不可能正常走出这个旅馆,她再不进去和她抢儿子的就不止是那个小瞎子了。
车门突然嘭地一声震响,整个车体都在摇,吓得司机心也跟着紧了起来,他似乎已经看到即将发生事,望着大步流星向旅馆走去的陆青梅,司机没有片刻犹豫也跟了过去,边走边拿出手机迅速打了一个电话。
司机还是晚了一步,旅馆的大门已经被陆青梅狠狠踹开,屋里沙发上半躺着一个男生,二十出头的模样,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把他吓得不清。
陆青梅环视了一下屋内,是栋复式结构的小楼,一楼走廊上有三个门,大概就是三间屋子的门,目光随即又落在走廊旁通向二楼的楼梯上。
“你谁啊?找谁?”男孩有些害怕,壮着胆子哆嗦地问。
陆青梅完全没有理会他,直接就冲进走廊,一脚踢开了第一间房门,空空无一人,接着又是第二间,仍旧没人,她疯了一样接着往走廊尽头冲,不料还没到门口第三间屋子的门突然开了,齐果叉着腰堵在门口,上下打量了一下陆青梅,又冲着屋外那个男孩喊:“你怎么回事,看个门都看不好,大晚上放进一疯狗进来,干吗啊,想咬人啊。”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重重地落在齐果脸上,瞬间她的左半边脸红了一片。她呆住,捂着脸满肚子的委屈似的,但很快又消失,二话没说,啪地一巴掌又打还在了陆青梅脸上,一来一往,到也互不相欠。
“你丫老太婆没事发什么疯,滚!”齐果破口大骂起来,还想再次伸手,被从陆青梅身后冲过来的司机一把推开了,用自己身体挡在了陆青梅面前。
齐果见突然又冲出来一个男人,还英雄救美,她更火了,拼了命地捶打眼前这男人,还上下一起攻,左一拳右一腿,生生踢在男人的膝盖上,疼得他直往后退。
“够了!”男人忍无可忍大吼一声,两手一把揪住齐果的两只胳膊,把她推到墙角狠狠地按着她,“你有完没完,闹够没?”
听了这男人的话,齐果突然愣住了,诧异地看着他,“我,呸!”一口痰不偏不斜地喷在了他脸上,“你丫眼睛让狗吃了?是那个臭婆娘先打的我,怎么了,我还手有错吗?”齐果像快要爆炸充血的气球,压都压不住,夸张地来回跳,还不停地冲着陆青梅大骂:“你有本事别走,我今天不把你打残我出门就让车撞死。”
陆青梅头发凌乱,眼神冒着怒光,鄙夷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野丫头,刚才齐果一从房间出来陆青梅就认出她了,但她做梦都想不到和儿子在一起的女孩是这样。要么是瞎子,要么是泼妇,自己的儿子到底是怎么了。
陆青梅不再说话,迅速侧身从司机身后走到第三间屋子门口,满脸厌恶地打量着半虚掩的房门,而后嘭地一脚狠狠将门踹开,眼前的一切让她彻底惊呆了。
顾嘉木烂泥一样人事不知地横在榻上,上衣已经被扒干净,裤子还可怜地挂在腿上,屋里仅有的一盏台灯发出幽黄浑浊的光,尽管如此,儿子这幅糟烂的熊样让陆青梅颜面扫地彻底崩溃,她觉得就像是自己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然后被扒光了一样羞耻。
“你这个滚蛋,给我起来,装什么私人……”陆青梅疯了一样冲到床边拼命打顾嘉木的后背,啪啪啪地,声声干脆利落,落在顾嘉木白皙的皮肤上片片红色的巴掌印。
司机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齐果突然大笑起来,转过头冲里屋大喊:“打吧,狠狠打,最好打死算完,你儿子本来就恨你,从来也不认你这个妈,你说你留着这个种干吗?”
“住口!”司机用力推了一下齐果,愤怒地看着她。齐果立刻收起笑,斜着眼满脸拉仇恨地望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突然对着男人的手臂就是一口,那牙印咬得深得都能见到骨头似的。司机痛得整个人都跳起来了,伴着一阵惨痛的吼叫,瞬间松开了齐果的手。齐果猫一样倏地就冲进了房间,她要看场好戏,必要的时候还得煽风点火参和一下。
顾嘉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头晕目眩完全睁不开眼,整个身体轻飘飘的,连说话的意识都没有了。他任凭陆青梅在自己身上拳打脚踢,疼痛感好像也没有了,脸上甚至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最好打死他,养了这么个败类,算你倒霉。”齐果站在陆青梅身后大声喊着。
陆青梅转身一个巴掌又要抽过去,齐果这次长了记性,往后退了几步一闪,陆青梅铺了一个空,齐果稳稳站在了她身后,二话没说狠狠将她推到在地,痛得她张着大嘴气都断了。
司机冲进来的时候已经晚。
他迅速环绕了一下四周,看到歪在床下的神志不清的顾嘉木和倒在地上的陆青梅二话没说一把揪过齐果,像提溜一只猫,齐果痛得哇啦哇啦直叫。
“不想死就马上滚!死了没人给你收尸!”说完一把将齐果狠狠甩到几步之外的破沙发上,沙发顿时散架了,整个框架向右边斜歪了下去,齐果也失控地跟着歪倒在地上。
司机一只手臂一个猛力搀扶起趴到在墙根的陆青梅后,又走到床边把衣服简单裹在顾嘉木身上,掺起他,“走!”边说边拽着两人离开。
这短短的几秒陆青梅像失去了意识,张着大嘴,睁着大眼,任由司机做着一切,最后一手拖着顾嘉木,一手搀着自己,像下火线的伤兵跌跌撞撞走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