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阿姨这次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康福去上海发展啊?”顾嘉木走后,康福母亲直截了当问寒月,没有丝毫的犹豫,想必是来之前已经深思熟虑考虑好的。“你是知道的,康福的爷爷奶奶一直在上海,守着一份不错的祖业,现在康福大了,这些东西早晚是要交给他的。其实阿姨打心眼里一直喜欢你,你聪明伶俐,是个做生意持家的料,你如果和康福一起去上海发展肯定会比这里强百倍,况且你们一直是同学,彼此又了解,最重要的是……康福也很喜欢你,你也是知道的,你们去了互相能有个照应,你觉得呢?”
什么做生意的料,什么持家的料,你喜欢我,你儿子也喜欢我,分明就是来招儿媳妇的,难不成打算让我嫁过去照顾你儿子的起居?寒月越听越不舒服,心里别扭起来,说心里话,她太不喜欢这个聒噪的女人。
“妈,你怎么说得这么直接?”见寒月一直没有反应,沉默脸红的康福坐不住了,他看不到寒月的表情,心里干着急。
“别插话!”她推搡了一下儿子,立刻转脸又笑看着寒月,“孩子,你要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没有关系没有背景是很难生存的,更何况你们这种……”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太中听,“当然了,阿姨没有歧视你的意思,毕竟康福和你一样。”
“妈,你别说了。”寒月越发的安静让康福感觉出异样,他害怕起来,抓住母亲的手催促,“好了,好了,没事我们就走吧,改天再来。”
“你老实点!”她再次将儿子按到座位上,“急什么。”
寒月听着两人一言一语,像是在演话剧,只可惜自己看不到,如果能看到应该更精彩。
“寒月啊,阿姨只是想帮助你们,毕竟你们和常人不同,是吧?”说着说着,她居然哽咽着抽泣起来。
“阿姨,好好的,您怎么哭了?”
“妈,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康福也急了。
“哎,你看我,真是的,让你们笑话了。”擦着眼泪,她继续说,“这些年一想起康福,我就忍不住。”
“阿姨,不开心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寒月安慰,“至少和很多人比起来,我们还是幸福的。”
女人顿时明白了什么似的,破涕而笑语无伦次起来,“是,是,是,不开心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们还是很幸福,很幸福的……寒月,这么说你答应阿姨了?”
“啊?”寒月惊呼,“阿姨,你……你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误会?”女人滚出来硕大眼珠子,“你不是说……”
“阿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现在很好,真的,爸爸用他的积蓄给我开了这间小画室,虽然小,也挣不了什么大钱,但我喜欢这里,这就是我的家,爸爸也在这里,我是不会离开的。”
“你……”女人腾地站起来,表情瞬间冷却,压抑着冷怒的声音,努力保持着仅有的一丝礼貌,“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们家康福?”
“阿姨,您说什么呢,我和康福只是同学,是普通朋友,哪里有什么看上和看不上的。”寒月也急了。
“妈!”康福生气地站起来,“你有完没完啊!”说完摸索着转身就走,门口有张板凳,他咣当一下踢到了,吓得寒月一哆嗦,女人惊呼着跑过去嚷道,“哎哟,摔坏了吧儿子,快让妈看看摔倒哪里了,我看看……”她气得站起来,一脚将板凳踢出了门,嘴里骂着,“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把板凳放在门口挡我儿子的路,明知道这是瞎子开的店还这么不规矩随便乱放东西。”
“你说够没有!”康福彻底生气了,憋着通红的脸怒气冲冲一把甩开母亲的手跌跌撞撞走了出去。他从未有过的气愤和绝望,他清楚从今天起自己和寒月之间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了。
康福和母亲离开后寒月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椅子里,她趴在桌子上感觉疲惫极了,一肚子的委屈说不出来,满脑子塞得都是康福母亲一张一合艳红的大嘴巴。
对于爱情,她从来就没有渴求过什么,因为她清楚自己的缺陷根本不配去奢望,更不想因此而变成别人的累赘和包袱,如果一个人能安安静静平淡地过一辈子也算好事。
她趴在桌上,突然感觉到一丝异常,猛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门的方向,虽然她看不到,但她听到了,听到了细细微妙的动静,那声音小得如同蜻蜓点水般一晃而过,留下阵阵涟漪。
“谁?”寒月站起来紧张地问,慢慢向门口走了几步,再次确认,“是谁在哪?”
她听到了一声来自内心深处的无奈叹息,伴着急促的呼吸,小小的,慌乱的。
“茉莉?!”寒月没有半点犹豫,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顿时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是茉莉吗?是你吗?”
她摸着货架大步走过去,几步之遥突然停下。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茉莉早已经哭得成了泪人。
“茉莉,你说什么呢。”原来她早就来了,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寒月知道她听到了刚才的一切,“茉莉,你别误会,我和康福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都没有他妈妈会来求你和康福去上海?”茉莉的声音在颤抖,整个人扶着门框也跟着颤抖,“我是瞎,但我耳朵不聋。”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你说我无理取闹?如果不是我今天碰巧赶上,是不是你们一直要瞒着我?”
“我瞒你什么了?”寒月摸到门口,“你先进来听我解释行不行,事情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够了!你不用解释,我听得清清楚楚。”
“好,既然你什么都听清楚了,那我问你,我拒绝康福他妈去上海,这话你听到没有?”
茉莉不说话,抹着泪痛苦地捂着脸呜呜哭得更厉害了。
寒月走到她身边,摸到她的肩膀,又顺着慢慢拉过她的双手,“茉莉,你要相信我。”
“呵,相信?”茉莉狠狠拨开她的手说:“你让我相信你什么?寒月,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我所有的秘密你都知道,包括我喜欢康福,第一个告诉的人也是你,而你呢?原来了康福喜欢的是你,他让你和他一起去上海,这些事你不是今天才知道吧?这么直接的表白你不会不懂吧?还是有意装傻?”
几句话把寒月问傻了,因为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她确实隐瞒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她无力再争辩,只希望茉莉能理解,“茉莉,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不好!”茉莉大喊着,“看来真正傻的人是我,所有的事都蒙在鼓里,被你俩耍,让你俩看我的笑话,像傻子一样站在你面前等着你骗我,真是天下没有比我更傻的人了!我问你,是不是我说喜欢康福的时候,你打心眼里笑话我,觉得我傻得没出息?”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够了!你不要再装不要再演戏了,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我终于知道你是什么人了,老天让我茉莉瞎了眼辨不清好坏人我认栽了,景寒月,从今天起我们朋友也到此为止。”说完没等寒月反应过来,茉莉扭头就跑走了。
“茉莉……茉莉……你回来……你回来听我说……”寒月呼喊着,一脚踩空台阶,重重摔倒在地上,她揉着麻痛的膝盖爬起来继续喊,周围来往的人都停下来看她,有好心人还过去扶她。
除了焦急慌乱寒月已经没了主意,‘我朋友也到此为止!到此为止!’浑沌浆糊一样的脑子里全都是茉莉狠心决绝的话,对她来说是如此的残忍。这一次茉莉的心真的被她伤到了,她那么喜欢康福,视爱情如生命的人,这种痛可以让她去死。寒月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毕竟她真的骗过茉莉,康福让自己和他去上海的事她确实藏在了心里。
有些事,不说隐瞒以为是一种保护,殊不知一旦实情白于天下,将会有更多的人受到更大的,以至于无法弥补的伤害。
寒月伤心地趴在桌上默默流着泪,一遍遍给茉莉打手机,对方始终不接,最后干脆关了机。失去这个朋友,她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又想起康福和他母亲,她更是要气断身亡,如果没有这母子俩,她和茉莉根本不会是这样。明明毫无相干的两个人,轻而易举就拆撒了她们姐妹的感情,是她们的友情太过脆弱不经吹打,还是对方的无理太强势。
从寒月那里离开后,茉莉像失了魂一样在街上游荡,刚才一阵慌乱后她连盲棍都丢了,没有眼睛没有盲棍,她彻底瞎了,然而她却更加‘放肆’地走在马路上,周围此起彼伏响起刺耳的汽车急刹车和鸣笛声,从身边呼啸而过的汽车里探出唾骂她的司机恶狠狠的脸,她完全不在乎,甚至觉得生死都无所谓了。
走累了,茉莉蹲在街角的电线杆旁边失声痛哭,头深深埋进臂弯,浑身不停颤抖,眼泪滴答滴答流得浸湿了地面,直到嗓子哭哑,眼睛肿的睁不开,顶着夕阳的余晖她心里冷成一片。她能接受康福不喜欢她,能接受康福欺骗她,可以承受容忍一切,却唯一不能容忍寒月对她的隐瞒和欺骗,这让她极度绝望和崩溃。她对寒月有着怎样的依赖和感情只有她自己清楚,这辈子她都不会对任何朋友存有这样的感情,付出的,得到的,相差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