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暑去凉来,季节交替的时节总会有事情发生,心气烦躁,高兴不起来。
二龙失踪了,整整数周都没有消息。
戏珠的美发店门口挂了牌子——店面转让。
齐杰的车行也因几部私下改装的车辆在飙车的时候频频出事故,被警察盯得很紧。
唯有齐果,时来运转,手里连连接了几个业务,还和那个名叫“老虎”的男人做了朋友。
这些年戏珠真的乏了,一个人撑一个店,大小事务都要打理,闲言碎语总不断,这样的日子仿佛永远没有盼头,她不想做什么女强人,没有依靠,早晚都要垮掉。她常说,什么事做久了都会烦,更何况这个行业,太杂。
“你到底见没见到二龙?怎给他打电话总也不接。”戏珠问。
“瞎操心!”齐果很不以为然,“这么大的人丢不了。”
戏珠右眼跳了好几天,心神不宁,嘴角莫名起了火泡。二龙虽然很少来她店里,平时彼此主要电话联系,但无论去哪里他都会告诉她,因为他是她唯一的弟弟,只是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你对二龙也什么男女之情,干吗操这份闲心。”
齐果的世界原来如此简单,除了男女之情,她已经忘记还有些情叫亲情、友情。
“他估计是帮麻子跑腿去了,去了外地也说不定。”齐果的一句话说得戏珠更恐慌了,她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事就是没有阻止二龙当初的选择,任由着他使性子,为了能多挣一点钱,黑白不顾一头栽进了麻子的圈子。
还记得当初二龙说,姐,这个圈子乱,那些脏事别沾了你,我们的关系不要告诉别人。哪天我洗手不干了,咱俩再光明正大姐弟相称,不过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姐,我一直会喊你姐。
这几年,她知道二龙在麻子那里混得不容易,真担心哪天一失手命都搭上。二龙曾答应过她,做完今年就不干了,拿着积蓄衣锦还乡,娶个老婆生个娃,安生生在乡下过日子未尝不好。戏珠等着盼着这一天能早点到,两人平平安安回去,在父母坟前也算有个好交代。
想起这些,戏珠难免有些伤神,摆摆手说:“你话真多,没事快走吧。”
齐果站在镜子前化妆,“今晚我先去接个活,然后和姐妹吃宵夜打麻将,你也别总一个人闷在家里。”她跳过去,搂着戏珠,把镜子放在眼前左瞧右看说:“女人没有男人,嗅觉都会变迟钝,何况这张脸,容易老的很快。”
镜子里的戏珠好像真的老了,眼神都有了一丝不确定的灰暗。她一把合上镜子,疲惫地闭上眼,“行了,行了,老就老吧,活着才是生命的意义。”
“呸!瞎矫情。”
“打听不到二龙去哪了,就别回来了。”
“放心,今晚给我留门,我保证你能知道你的二龙在哪。”齐果扭着藕一样的身段站在镜子前穿衣服,“我的一个朋友,天下事没有他不知道,我去问他,保证有谱。”穿好衣服她又继续对镜贴花黄,往脸上涂抹了半天,左看右瞧对自己的妆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我们是不打不相识。”
“你又打架了?”戏珠突然惊呼,一提打架她就会惊慌失措,“别再招惹麻子,离他远点,越远越好,也省得给你哥惹麻烦。”她再三提醒。
“说了半天心里还是想着齐杰那家伙,你也不问问他有没有想过你,自作多情。不过我说过,我只认识钱,麻子是谁,我不认识!你去不去?”
戏珠懒懒地趴在桌上,托着腮摇摇头,“累了,不去。”
“长了张嫦娥的脸却顶了个林妹妹身子骨,不去算了。”她知道戏珠不喜热闹,不再勉强。
出了门,她拨通了老虎的手机,内心发出难以抑制冲动的笑,就是数钱的时候都没笑得这么开心。
老虎,就是齐果说的朋友。在上次陪酒闹事中,老虎就是让她差点喝死,还害她差点被坏蛋非礼的老男人,用江湖上的话就是两人不打不相识。
那次事后,再次见到老虎是齐果在麻子的行风顺水古玩字坊。那天她趁麻子不在,打算去亲眼见见号称千万元的一块石头长得什么样子,没想到一进门一眼就认出了老虎,差点一冲动就和他拼命,结果没想到老虎居然绅士地就上次事情向她道歉认错,几句话把齐果说蒙了,对这个男人好人还是坏人的界定顿时不那么清晰了。
决定和老虎做朋友就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我不是麻子的人,不属于任何人,谁也不认,钱才是我唯一的朋友!”齐果顿时对他心升崇拜,一句话而已,居然说到了自己心窝子里。
果然,臭味相投!
老虎长相丑陋,不能否认齐果最初看到他那张脸着实被吓到了。大饼子一样的脸上松弛地挂着一张满是凹陷凸起没有水分的烂皮囊,三分之二的皮肤被烫伤坏死,留下惨白酱紫黑红的颜色。双眼的大小相差很大,泛着腥红,左眼总是会莫名流泪,他不停用手或袖口去擦拭,看人的时候眼睛发出短促而犀利的光,让人想到毒蛇。从年纪上看,他大概有五十出头,但秃顶严重,整个头顶上只有一小片稀疏发黄的头发,极其不健康。总之,没人能看出他之前长得什么样,更没人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灾难才会留得这番容貌。
齐果打上一辆车,向机场的方向驶去。
今晚她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按老虎说的时间地点去拿货,至于什么货,她无需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她唯一关心的就是最后从中能收取多少费用,最重要的是,老虎答应她,每次事成之后会额外再给她一份辛苦费。
这个点正是机场客流最多的时候,她的出现和举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大厅候机区的一个角落边她见到了孙雅,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单薄如纸弱不禁风的女孩。
“怎么称呼?”齐果问。送货人是个女孩令她颇感意外,和想象中相差甚远,她以为会是一个人高马大身袭黑衣的男人呢。
女孩大口大口嚼着口香糖,嚼相很丑,两腮突然一鼓,从嘴里挤出一个大泡泡,“孙雅。”她说,眼睛突然警觉地扫了一圈四周,凝视着她,几秒钟后竟有些不悦,“口令牌呢?”
齐果一愣,忙从包里掏出一个银色的牌子递给她,这是接货人的口令牌,有了它才算表明身份。
“第一次吧?”孙雅拿着牌翻看了一下,话中有些嘲笑的意味,让齐果很尴尬,自己的紧张暴露无疑,毕竟第一次。
孙雅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像水蛇一样爬向四面八方,齐果开始烦躁起来,看看表,催促着,“我还赶时间,货呢?”
“急什么?”孙雅白了她一眼,不太高兴。她不紧不慢地用手把口香糖从嘴里拿出来,指头灵巧地一弹,口香糖不偏不斜正好落进旁边的垃圾桶,这个姿势的确很帅,可惜太恶心。齐果的目光落在她拿过口香糖的手上,又看着她从包里把货拿出来,顿时觉得恶心得要吐出来了,她真的后悔自己没戴双手套。
齐果接过两个大概一米长,直径碗口粗细的圆筒,上面裹着用软棉布做成的套子,包得很严实,分量很轻,从外表看像是字画一类的东西。
“比想象的轻嘛。”齐果掂量着。
“你知道你里面是什么?”孙雅的手停在半空,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幅呆得可笑的模样让齐果顿时觉得自己的气场占了上风,从鼻子里发出轻蔑的声音,“哼,小人之心,你放心,我对这里面的东西没兴趣。”
孙雅上下打量齐果一番,随即淡淡一笑,“倒也是,一般人是不会看到这里面是什么的。”话音刚落,她一抬手又扔给齐果一个巴掌大小的铜牌,随后一转身又像水蛇一样溜进人群里不见了踪影。
这是送货人的口令牌,双方互换口令牌才表示交易成功。
齐果蹲下捡起,心里实在气不过,又开始大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