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推了推金丝框眼镜,微微坐起了身,收起了刚才的笑容,一改严肃之态地回了一句:“这个,我知道。”
“您知道?”言言突然瞪大了双眼,这句话的冲击力似乎超越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地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的,我知道,而且一开始就知道了。小夏,其实人不一定每样事情都必争的,你记住,有些时候,有些问题,是需要忍耐和甘于寂寞的。”男人又一次地推了推眼镜,继续道,“我知道你这孩子是个天生搞文学的材料,当初一看到你在大学里写的那些社论,我就这么认为的。如今你也顺利地成为了我们报社的一名编辑,前景可待呀。但是,你要记住,你才入行一年不到,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首先,就是不要过早地显露锋芒,在这行里,有时候论资排辈的观念仍然很强,你要学习的第一课就是忍,所以……”
“主编,我知道了,我想我们也该走了,真是打扰你们了。”言言居然打断了男人的说话,说着就要拿包准备离开。
“这么快就走了,不多坐一会吗,刚刚泡的茶还没有喝呢!啊呀,老林呀,你也真是的,我看小夏这么优秀的女孩子,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马老师轻轻拍了拍林主编的肩,然后走过来,把夏言言又按回了沙发上,“小夏,别理这老头子,你们坐,你们坐。”
我偷看了一眼言言,发现她此时的眼睛里已有了些许的浑浊,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无奈,我只能拉了拉她的手,也重新地坐了下来。
“小夏啊,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些不舒服,但希望你不要有太多的情绪,每个人都要经过这个阶段的,慢慢地,你就会明白的。毕竟你还很年轻么,你要学习的东西也很多,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的,总要有个过程的,慢慢来吧。”男人说话还是不紧不慢的,却一直回避着言言关注的话题,我想她应该是听不下去了吧。
这回言言起身要走,马老师没有再阻止,只是会意地点了点头。
“那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男人说着要去拿那些言言带过来的礼品。
“不了,主编,第一次上您家来,我也不能空手来呀,这也是我应该的,您还是放着吧。”
“那好吧,下次别这样了哦。”男人的手缩了回来。
“小夏啊。”男人看着言言慢慢走到门口,又叫住了言言。
“嗯?什么事啊,主编?”
“你觉得那篇报道还可以怎么深入下去呢?”
“啊?我还没有想好。”夏言言有些惊讶地看着男人。
“现在社会上也有些人利用别人的同情心,把乞讨作为一种手段,骗取钱财,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个现象和你的主题有些相左,你觉得有什么启发呢?”男人最后说了这句话后,浅浅地一笑,从躲在镜框后面的眼睛里竟看不出任何的思想活动,我不得不承认,人与人的差距有时候是不能用大小来评判的,因为有的时候根本就不是在一个层面的,又如何比较。
“谢谢主编,我会好好考虑的。”言言突然由心而发地笑了笑,好像刚才的谈话内容已经不重要了似的。
“那就好,那我还继续期待你的文章了。”
“好,那我们先走了,主编,马老师,再见了。”说着,夏言言就拉着我走出了小院,听到身后厚重的防盗门再一次沉重地关上了,然后,言言慢慢地放开了我的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消失了。
“对不起,苏旸,要你冒充我男朋友,还让你来这种地方,使你难堪了。”言言一脸愧疚地看着我,反倒使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哪有,别瞎想,倒是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我虽仍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从今天一见到言言起,我就猜到了她肯定遇到麻烦了。
言言摇了摇头,脸上没有露出丝毫释怀的表情,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很长时间言言才开口说话。
“好。”我爽快地答应了。
夏言言一席中长款的红色的羽绒服,很显眼地飘逸在这条安静的小街上,四周斑驳的光影交错地打在她的身上,若即若离的。我错开了半个肩膀的距离和她并行走着,不敢多说话,只是偶尔地瞥她两眼而已。
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