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鞭声噼啪作响。
原来是贺嵘纵马鞭挞健儿,催促着这讨来的两千步卒,火速赶往会城。
他与姜明争执不休,幸有姜旸居中调和一番,姜明才应允调拨两千步兵与他,一来免去争吵,二来把他踢走,又省去许多聒噪。
没有要到骑兵,只有步兵,贺嵘切齿深恨,却又无可奈何。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把部队带往大云湖,同时祈祷着朝廷军没有搞出什么阴谋诡计。
回头望着绵延的山,贺嵘切齿道:“待我一有机会,一定先杀了洛中定和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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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开边往北行进,先命杨盛、文允二人率数十轻骑火速前去大江边雇佣船只。文允是渔夫出身,精熟水性,由他作为杨盛此行的助手再合适不过。另一方面,他又命徐猛、古德、华策云三人随杨盛前去,到了江边先行坐船,沿江直下,回东国调度水军。华策云沉稳有谋,正能辅佐徐猛成事。
杨盛作为商人,深谙金钱的威力,这等小事岂在话下?当下率众人昼夜行进,一路飞驰,抵达江边后立刻安排雇用船只、船夫,同时手挥银票,迅速采购补进粮草与营帐辎重,等待主力部队跟上。徐猛三人则着便装乘船东进去了。
徐猛到了东国边境马上找到大云湖岸的守军。东国本就派出高虎胆率军在湖边待命,观察对岸南国动向,是为“隔岸观火”。徐猛找到高虎胆,请求借船二十条,虎胆应允,徐猛率兵驱船,每日游弋于湖上,对岸南军察觉,颇为警惕。结果一连四五日,东国船只都是朝南国开来,距岸边一箭之地却又掉头折返,一日三四次,如此反复,南国守军反复结阵、布防,都成了无用功,疲于应对又无可奈何,便渐渐松懈下来。
这时,汉开边已率军自大江而来,与徐猛会合,有法术呼风助帆,速度可谓奇快。汉开边挑选五百精兵作先头部队,由徐猛统领,趁天未亮乘船渡湖,直扑对岸,自己则率众押后。湖面晨雾迷茫,对岸守军观看不清,略见船影,不以为意,皆道东军又来袭扰。守将郑皓犹在睡梦之中,听闻兵士报告,慢悠悠爬起来,命部下列阵待命。
南军松散怠慢,那厢汉开边在后头念咒鼓风,推动前面船只行进。徐猛船如急箭,早就到了岸边,古德举盾,徐猛执戈,二人抢先登陆,南军结阵未定,一时乱了手脚,哪里挡得住徐猛这等万夫不当之勇?那守将郑皓见徐猛舞戈滚入阵来,横扫千军如席卷,早惊得魂飞魄散,调拨马头就走。徐猛勇不可当,击溃南军,与古德、文允继续追击郑皓,汉开边顺利登陆,高虎胆也率部跟来,大批军马陆续集结。半个时辰后,徐猛率部回返,文允生擒郑皓献给开边。
“饶命,饶命!”郑皓竟被一张渔网裹住,卧在地上。
徐猛道:“文允竟用渔网擒了这瘦皮猴,功劳不小。”
汉开边对文允大加赞许,命杨盛记在功劳簿上,又对郑皓说道:“想活命否?”
郑皓道:“将军神威天降,小人甘拜下风,只求活命!”
汉开边仍是惯用伎俩:“献出南军布防图,可免你一死。”
郑皓不敢不从,献图乞活,开边一看地图,又拔剑指之,问道:“运往前线的粮草都在何处?”
郑皓战战兢兢答道:“十日一批粮车,自南都运来,集中会城北郊三十里的云湖县,往西运去鹊城,一部分运来给大云湖守军……”
“最近的一批到了没?”
“明……明日有一批抵达城北,后天再行分派。”
汉开边把郑皓交给高虎胆看管,自己找来众人商议。
陆英道:“我军士气正盛,可突袭会城北郊,将粮车烧了,便可撤走。只是唯恐青丘援军杀到,截断我军后路。”
汉开边略一思索,道:“我有一计,尔等听来……”
却说那郑皓本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靠捐官买得一个武职,平日里太平盛世,自然是无限快活,声色犬马,无一不通,弓马骑射,却是稀松。近日遇到战事,硬着头皮也得上阵,日日叫苦不迭,生怕对岸东国军队袭来,此番遭擒更是吓破了胆,被关在一处营帐内,瑟瑟发抖,只盼能够活命回去,勿使家中财帛无福消受,想起家中娇妻美妾,眼泪涟涟,眼巴巴看着夜幕降临。
忽然闻得帐外守卫二人在推杯换盏,畅饮一番。酒酣面热之际,其中一个兵士说道:“这番雷霆霹雳之势,渡湖破阵,接下来怕是要攻下会城了吧?”
郑皓心头一紧,会城内可有家眷,这可怎生是好?
又听另一士兵醉醺醺道:“那是自然。朝廷军派五万精锐勇士,明日就渡湖登岸,定要把会城拿下。”
“五万!”郑皓惊得跌坐在泥地上。
“如此说来,大事可成!来,兄弟敬你一杯!”
“诶,先打住,也未必就成了。”
“怎么?”
“我听汉将军说了,别的不怕,就怕粮草跟不上!”
“这,这可怎么办?”
“汉将军怕会城坚壁清野,所以打算趁会城尚无防备,先率骑兵去劫了城北的粮草。这样一来,五万精兵就有饭吃了,即便青丘派兵来援,也不必畏惧……”
郑皓越听越心惊胆战,攥紧拳头不知所措。
也不知过了多久,郑皓听见外头守卫说道:“我……去趟茅房……兄弟你别睡着了……”
“行了行了……”
接着脚步声渐远,另一人随即鼾声如雷。郑皓心念一动,暗道:“莫非机会来了?”
他把手上镣铐握紧,避免发出声响,然后缓步过去揭开帐门,见一个卫士果然醉倒在地,大喜过望,小心翼翼抽出卫士佩刀,把脚链砍断,随即摸出营去,悄无声息,合营未觉。
这郑皓翻出栅栏,一路狂奔而去,后头却现出两条人影。
“这厮果然逃回去报信了。”
其中一人竟是刚刚醉倒的守卫,月光下映出面庞,正是华策云!
另一人便是假装去上茅厕的文允。
二人一唱一和,演了一出大戏,放走郑皓,找汉开边复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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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会城太守名叫花询之,生得俊美白净,颇有才情,三十出头年纪便当上重镇主官,正是南国政坛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南国谁人不知,南国花家财雄势大,声名远扬,他又已是姜昭的女婿、姜素业的姐夫,将来保底也是南都太守,说不定还有机会竞争国相的位置。
花询之正是意气风发之际,没曾想南国遭此变故,一月之内,朝廷大军压境,姜昭父子反目,南国乱作一团。他认为,这次是天赐良机,是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只要自己站出来力挽狂澜,则可实现大跨一步的政治发展。
此时已是清晨,花询之起床梳洗,便收到变形使者化作飞鸽传来的信件。花询之打开一看,原来是贺嵘所写:“会城花太守台鉴:敌前番袭鹊城被拒,恐取道大云湖迂回袭会,宜增援不可大意。贺某已率军来援,切记保卫粮草。”
花询之阅罢眉头一皱,暗道:“听说此人深明韬略,信中如此说,应非信口开河。”遂欲调兵,又闻郑皓孤身归来,花询之大惊,连忙接见,郑皓一见花询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花君在上,末将遭朝廷军奇袭,全军溃败!”
花询之惊道:“我命你率军结阵湖岸,你怎的疏忽大意!”
郑皓道:“末将死罪难逃,不奢求花君饶恕。只是末将被俘后偷听得五万朝廷大军即将渡湖来攻会城,因此拼死也要逃回来告知花君,好让花君有所准备……”
“什么!”花询之惶恐道,“朝廷军哪来那么多人?确信是真?”
“千真万确!”郑皓跪着抬头道,“袭击我部的人是汉开边,首辅亲军作先锋,后头必有大军相随啊!”
花询之有点慌了,会城内仅有八千守军,若真有大军来袭,万万抵挡不住。郑皓又接着道:“花君,末将有一计可退敌。”
花询之忙道:“是何计策?你快快说来,若退敌有功,便赦免你兵败之罪!”
郑皓大喜道:“花君勿急,且听我说。敌军虽众,但会城城墙坚固,兵力也不算少,应可守个十天半月。而敌军耗费甚巨,运粮不便,必要劫掠周围县城,以充军用。我料汉开边必率首辅亲军来劫云湖县的粮草,请花君下令坚壁清野,不给敌军留半点补给。”
花询之听罢,大惊道:“久闻汉开边用兵神速,多有奇诡,若要与他斗快,哪里来得及把粮草运进城来!何况周边县村百姓众多,我何忍他们遭受贼军劫掠?”
郑皓道:“来不及了,能带走多少是多少,不能带走的尽皆烧毁便是。至于百姓,何足道哉,花君不可过于仁慈啊……”
“住口,混账东西!”花询之怒道,“百姓何辜,要遭战乱之苦!贺嵘自前线来信,让我保卫粮草,果真应验,他的援军已在路上,我须是固守待援。我这就调兵遣将,前去搬运粮草,援救百姓,你马上率一百骑兵,在外围替我打探敌军动向,及时汇报。”
郑皓不敢多言,率骑兵出发去了。花询之倒也手脚麻利,立即调派胞弟花谨之、花语之二将,率步卒二千,前去疏散百姓,救回粮草;又有些不放心,命手下主簿温龄率三十骑兵也去打探情报。
而贺嵘的援军,还有两天就要抵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