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已经到了三月阳春,风吹花开的时分,游侠山上的花早早的就开了,蛮夷大闹一事刚刚过去,听说捉拿了不下百人,有些因为四处作乱都已经就地正法,还有些的确是流民,聂无欢则命人送去了粮食送回了塞外。
可这么一闹,整个边塞的庄家受损严重,不消说几次大雨,导致庄家被淹,而后又因为蛮夷作乱,即便是有了收成的人也纷纷弃了粮食逃难去了。
所以春耕时分,田里都是忙碌的身影,不但要将去年的烂叶子收走,还要大肆修葺堤坝,可谓是一片繁忙。
每一日天刚刚放亮,就有庄家汉开始翻土,准备来年的耕种。
苏家更是不例外,可今年的收成不好,不消说自己吃,就是种地的种子都没留下,于是苏老汉与苏酒要去镇子上购买种子,苏母独自留在田里翻土,看家一事儿就落在了小山那里。
一大早,苏小山就从隔壁李家借来了一些书籍,可李家除了家丁在打点,李家公子还是没回来。
“姐,你和爹去了镇子上给我买些宣纸吧,前些日子的都用完了。”
“哦!”苏酒从楼上传来一声沉闷且毫无神色的应话,她自打回来就如此没有精神的躲在屋内,今日还是苏老汉非要拖着她一块儿去山上,可苏酒还是犯懒,攥着被褥不肯动弹。
“姐,你还不起身,一会儿爹从田里回来瞧见了又要骂人了。”
“哦,知道了。哎,小山,要不你跟爹一起去吧,我实在不想动身。”
“姐,你是不是又在想王爷,想他为什么不去找他啊,自从咱们两个不告而别之后王爷好似也生气了,都没见他过来看你。姐,实在不好意思说,我写信给王爷说罢,叫王爷接你回去,总比在家里憋闷的好。”
“你敢,不许写,上一次写信都没告诉我,这一次还想写?不准写。”苏酒从床板上跳起来,裹着棉被对着木门大喊,而后心底又添了几分冰冷,自己何故要如何作践自己,可王爷总归是王爷,他这一生都难逃三妻四妾,更何况自己是谁啊,何德何能叫人家王爷只娶自己一个呢?!
大道理苏酒比谁都懂的多,可做起来,就没那么顺心了。
“姐,你还不起身啊?”小山从楼下继续吼。
“不起,不起,要去你去,我不去。”苏酒倔脾气又上来了。
小山无奈摇头,担心苏老汉回来又要抄着鞋底子去拍苏酒的后背,只得想了一个法子,叫苏老汉带他去。
那边苏老汉已经揣着酒壶进了院子,苏小山跑上前,“爹,我跟你去吧,顺道儿我要去买些东西,还想管周大哥借一些书来看,上一次借来的还没还他,这次也一起带过去。”
苏老汉叼了一口烟袋锅子,狐疑的看看苏小山,又看看二楼的方向,不禁冷嗤,没说话,那就是答应了。
苏小山咬了咬薄唇,笑着问道,“爹,你不带我去啊,我还能帮你扛些东西。”
“哼,那丫头就知道躲在窝里,我还不知道?罢了,你去就你去,我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儿。”
“嘿嘿,爹不生我姐的气啊?”
“你们都是我生的,撅个屁股拉几个粪蛋儿我一看便知,还不知道你们想些什么。行了,走吧,天黑前得赶回来。”
“嘿嘿,还是跌最好了,我去拿扁担。”小山抛开,提着墙角的扁担,还不忘向着李家的院子张望一番,还是不见李公子的身影,他无奈的摇摇头,跟着苏老汉出了院门。
上了镇子的山道儿上,苏小山还不忘端着书卷看的认真,苏老汉偶有走的快了,便停在远处蹲下来抽几口烟,等着苏小山走近。
苏小山看的仔细,也没瞧见苏老汉等待的身影,苏老汉也不在意,小山快看书,他自是高兴,可又一想,小山为人实在老实本分,只晓得看书识识字,对为人处世却了解甚少,那性子更是内向如女子,惯常也就跟着苏酒身后乐呵乐呵,平日鲜少与人来往,这要是入了官,岂不是被人逮住了这样的性子,就等着吃亏受罪。
于是苏老汉学着前辈精明算计的样子对小山说,“日后要学会精于算计,不能只认书。”
“哦,爹我懂。”
“今年六月就要开始科举考试了,你不要有负担,年纪小还可以历练几年,我跟你娘还能养活你几年。但是要记得,一旦入了惯常,可不能像咱们种地这样实在,会被人利用。”
“爹,你说的我都懂。”
“你可以跟你姐学学,也不知道那年发生事儿之后你姐咋就变了个人一样,可以是好的,不然咱们老苏家都是没本事的人还是受欺负的脾气,怕是以后都不好过,现在你姐虽然咋咋呼呼,可不会叫人小瞧了去,我跟你娘也就放心了,只是啊,何时能寻个婆家……”
“爹,那王爷不就是?”
“去,瞎说什么,皇家人岂是咱们高攀的起的,还是你姐看的透彻,所以啊,才不去淌这趟混水,就是瞧着她整日闷闷不乐,哎……”苏老汉一声长叹,那些关心的话就都咽在肚子里,可眼中却流露出了关切和担忧的神色,叫低头看书的小山都感受到了。
“爹……”
“走吧,天不早了。”
“哦!”
入了镇子,苏小山陪着苏老汉购置了种子和一些菜种,还有苏小山特意为苏酒寻找到的花种,捧着大包小包,苏小山叫苏老汉先行回去,还不忘给苏老汉叫了马车,他要先去周祥府内,顺道也要调查一番小童死的事情。
苏老汉交代两句,乐呵呵的上了马车。苏小山则掉头,去了周府的方向。
途中,经过一处热闹的酒馆,小山张望了一番,瞧见了那里面的一个熟面孔。
“小山?”
“小龚?”
“哎呀,怎么会是你?”小龚欣喜,一脸的雀跃。
“我来这里找周大哥,你这是要回老家了吗?”小山问道。
“嘿嘿,是呀,家里逼得紧,我得回去看看。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真巧。”
“是呀,好巧,哎,里面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热闹?”小山继续张望,只瞧几个汉子耍着手里的刀叉,热闹非凡。
“是我遇到了几个老乡,在这里看看热闹,一会儿跟着他们一块儿回去。”
“这样啊,真热闹,那恩,我就先走了,我怕时间晚了,周大哥不在府上。”小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看着小龚。
小龚眼神热烈,带着一丝不舍,可还是对小山点点头,“好吧,那就此别过!”
“告辞!”小山拱手。
望着小山的背影,小龚恋恋不舍的落下泪来,抹去眼角的泪痕,怒的一转身,钻进了屋内。
小山脚步轻快,生怕那小龚就叫住了自己,毕竟曾经在一起相处过,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希望折了对方的面子,可有耐不住他不想与之深交,于是快步走着,可还是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叫住了。
小山回头,只瞧两个汉子冲着他走来,小山正在诧异,这两人也不相识,为何会叫出自己的名字,只见那两个汉子匆匆上前,大手一抄,将小山提起,还不忘说道,“听说你伤了咱们小龚的心,咱们兄弟可不能叫同乡的人吃了亏,走着……”
“哎,哥哥们,这是,使不得……”小龚上前,拦住两人。
小山从指缝里看过去,瞧见是小龚四肢蹬踹,开始挣扎,“呜呜呜呜(小龚救我,救我。)……”
可是……
小龚不知听了那两人说了什么当即一点头,小山就被三下五除二的用绷带缠住了身子,嘴巴被堵住,“咚!”的一声扔进了马车内。
小山望着小龚渐渐放下的帘子,心如死灰。
三日后,苏酒来了周祥的府上,周祥今日不在府内,去安排小童的下葬一事,很晚才回来。
当夜色渐浓,周祥一面掸落身上的灰尘一面往府内走的时候,抬头就瞧见了苏酒焦急的身影。
“苏姑娘,是不是等了许久?”周祥一脸的欣喜,自从苏酒不告而别的离开了军中,他也是军中忙的飞起,才刚刚回来又要处理小童一事儿,还未腾出时间去看看望苏酒,刚刚回来的路上还在想挑个时间去看看苏酒,一摇头就瞧见了,高兴不已的他差一点上前将苏酒抱住。
“周祥,小山可在你这里?”
“不曾来过,发生了何事?”
“啊?”苏酒惊呼,那颗提着的心“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敲击的声音使得她浑身无力,险些就要栽倒。
“发生了何事?”周祥追问。
“小山不见了,三天前说来你这里,可是依旧不见他回家,我打探了许多地方,都说他那日确实来了这里,可是怎么就没了影子了?”苏酒混混噩噩的说着。
周祥亦是心头一紧,蹙眉想了想,拉起苏酒,“别急,我们去找找。”
周祥担心苏酒得了心急,寸步不离的陪在苏酒身边,他则派人四处寻找,送回来的消息都只说小山那日的确在镇子上,可遇到了熟人之后就不见了。
两日后,排出的人得到消息,小山被小龚贩卖去了北朝。
苏酒当即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周祥将苏酒送回了苏家,自己则是去了军营之中,叫人四处打探,知晓此事的聂无欢更是坐立不安,加派人手探听消息,还不忘将自己的人放到了北朝的边塞。
当确切消息就要送回来的时候,得知苏酒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