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顺余以为那边是苏酒,追问书信过去才知晓这些都是谣言,那女子只是聂无欢在途中所救曾是游侠山的百姓,后来嫁给外村跟着自己的丈夫做了一命村野的郎中,并且已经怀有身孕。
再平常不过一件事,竟然传出来如此神乎其神的浪漫色彩,收到消息的马顺余不耐一叹。
同时,正在衣裙流民百姓之中游走的苏酒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她先是不太相信,可耐不住一路上都在口头传送,更有说聂无欢待次女人比从前那个叫乡野的一个丫头好多了,男人心最薄凉。
这种叫人心生凉意的话听得多了,苏酒即便不相信也只好相信,于是在一个雨夜里,带着怀里仅存的从别人那里要来的干馒头出走了,她想,还是不要追着聂无欢而去,因为她不想继续在做人家的第三者,尤其不想打搅人家的幸福。
“大娘,可有见过一个姑娘,大概这么高。唔,样子大概是这样……”马顺余将怀里的已经叠整的不成样子的画像摆在了一个大娘跟前打探。
那大娘左右瞧了许久还是摇头,“不知道。”
马顺余微笑着点点头,继续向另外一个人打探的时候苏酒正从那边的破庙里出来,瞧见马顺余,先是一乐,紧追两步就要追过去,可耳边就是有人对聂无欢的感情的事揪着不放,以至于苏酒在快要够到马顺余的的时候及时收住了脚。
“呀,你是官爷吧,听说聂王爷身边有个乡下姑娘啊,哎呦,那可是好,都传为了假话,那姑娘一定很好看。嘿嘿……是不是就是画上的姑娘?”
马顺余无奈的笑了一下,不想过过的皆是,只好点头,“正是。”
“不是说在王爷身边很好嘛,怎么还出来寻找,是不是人家姑娘听说了王爷身边有很多女人就跑了啊,啧啧啧,想来帝王薄情,我看啊,还是不要找了,王爷那条件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啊?”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姑娘好歹坏了王爷的种,我看看,咦,这个姑娘好生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去去,你老眼昏花,你能见到可就奇怪了,还是不要添乱了,官爷,您还是去别的地方问问吧,这里都是从四处抛离在这里避难的人,没有您要找的人。”
马顺余无力的轻叹一声,将画像收好。
苏酒听得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她也跟着猜疑了一番,看着马顺余收进画像之后也调转身形从破庙的后身走了。
历史竟然是如此惊人的相似呢,从前的她离开,聂无欢也在四处寻找,如今那个怀有了他孩子的女人离开聂无欢依旧在寻找,在聂无欢心底到底该在乎的人是谁呢?
苏酒想,或许他在意的人就只有他自己吧……
还是不要打搅了吧,放开聂无欢,也放开自己。
听说游侠山是最初战争的地方,聂无欢一路从边塞向渡河推进,最后因为皇城失手不得已又折回向皇城方向进发,所以在经历过征战之后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这里能够聚集这么多人,也是因为如此。
苏酒就在想,那游侠山就该是最最安全的地方了。同时也因为那里离聂无欢最远,不管那些事情是真是假,苏酒都不能再靠近了,她想独自一个人回家了。
落地生根,人啊,不管到了哪里,漂流到哪里,永远都不会忘记家。
也不知她一个人在山林里盘旋了多久,更不知是不是因为山里的野草和树叶叫她吃的多了,导致自己连日来呕吐不止,可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这一天早上,苏酒走出来阴暗的树林,到了游侠山下的镇子上。
镇子上人烟稀少,年轻力壮的已经逃难去了,留下来的是固守在这里的老者,他们守在自己的家门口,盼望着亲人归来。
苏酒站在镇子口望了望,还是决定先进去看看周祥的院子和梁小蝶的府邸,或许她会在这里看到梁小蝶。
七拐八拐,街道杂乱不堪,还有腐烂的尸体横在街头,她捂着翻江倒海的胃,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周祥的院子。
她停在门口驻足了片刻,垫脚望着小院,小院早已无人居住了,紧闭的木门预示着里面早已搬空。
已经深冬了,天气异常的冷。
街上不知为何多了很多巡逻的侍卫,可那些都只是巡逻的小兵,或许是驻守在边塞的人,他们往常也会来镇子上巡视一番。
巡逻侍卫比往常要多,一路上对着闭门不开的院子敲敲打打,应该是在寻找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苏酒在那里犹豫了许久,看着同样紧闭的梁府,心底一沉,她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希望他们都没事。
苏酒还是决定回游侠山去,自马被流民抢去宰杀之后,苏酒这一路都在徒步,看着已经惨不忍睹的那对儿平足大脚,苏酒随意的在冰冷的河池里涮了两下。
巡逻的侍卫走过,那些聚众在一起的老者就都走了出来,蹲坐在门口互相聊天。
“听说前头战事紧迫,聂王爷亲自率军,这是去了皇城了。”
“哎,听说一直陪在王爷身边的女人有了身孕,但是身子骨越来越差,估计聂王爷就算是上了战场也会记挂着,恨不能一直带在身边保护着。”
“哎,生在富贵人家,总是有操不完的心,还是咱们平头百姓好,吃饱喝足就乐呵了。这一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听说皇城西面已经连续打了三天三夜,好似蛮夷人拿到了咱们的什么东西,打起来顺风顺水。”
“哎,咱们还是吃吃喝喝吧,这场仗咱们定是会赢的。这老骨头了,守好家,等着逃难的儿女回来团聚。”
“是呀……”
苏酒听着你一言我一语,她却在听到‘有孕’的那一刻心底无端的动了一下,艮然的紧迫叫她有些失神,好半晌才从沉思中拉回。当她再次抬首,巡逻的侍卫已经出了镇子很远,摇摇一纵队伍浩浩荡荡的,身后的烟尘滚动,将正片田地都连在了一起一般。
苏酒轻轻吐气,她低语,“回家,终究还是要回家。”
她抬眼看看天色,行了一段,便会停下来使劲搓搓冰冷得手脚,饿了啃几口干裂的馒头,渴了仰脖灌几口早前买好的烈酒暖身。可吃饱喝足没多久,她还会因为剧烈的呕吐感而将那些吃进去的东西都喂给了大地。
苏酒满脸是泪,突然想到这个月的葵水已经过了好多天,不禁心底一颤,冰凉的手指无力的抚上自己的肚子,该不会……
苏酒感觉,一种无力的支撑杆袭来,叫她眼前一黑,怎么可能?才一次就?
不会的,不会的,苏酒反复的摇头。
“额……”再一次呕吐袭来,苏酒终于全身无力的仰在路边,看着天上的烈日躺在了地上。
任由泪水从她的眼眶中夺出,苏酒无声的哭了许久,怀有身孕,她也怀有身孕了?!
“呵……”苏酒冷笑一声。
觉得全身冷的叫她痉挛,苏酒决定再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了,于是坐起身来,整理好身上的衣衫,对着自己的肚子说,“我们一定可以活下去,活下去,我带你回家,首先要填饱肚子。”
夜里,苏酒终于上了游侠山村的小径,行的快了她有些气喘吁吁,索性寻了个避风的地脚歇息,腾时一股悲凉溢了上来,“那里如今还有谁呢?不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回来了。”
她起身,迎着咧咧的冷风,耳边吹来的冷风呼呼作响,拍打着脑后的发髻,她望着再熟悉不过的小径,似乎透过远远的路途穿过一重重山道和干枯的草枝看到了曾经那座温馨的木屋。
迎面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正缓缓移动,苏酒抹干了泪水,她在等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渐渐的走来,她想,没了亲人,这里还有她熟悉的父老乡亲,好过在面漂泊的日子。
那人蹒跚的步伐,缓慢艰涩的移动着。
半晌才到苏酒身前,近了,她上前,“大叔!”她想,她是心喜的,时隔多日总算见到了叫她附有亲切感的人。
村夫看了她许久,顿时一股悲怆的表情填满了满是皱纹的脸。
苏酒才注意到,为何才三月不见,这个曾经住在山坳下的大婶子就成了如今的样子?恍如瞬间老了十几岁,“发生了何事?”苏酒看着胖婶子身后的篓筐,她心忽然一沉。
“苏酒……”胖婶子忽然低声呜咽了起来,她久久哽咽说不出话,内心复杂的看着苏酒,“苏酒,他,我的儿子啊,他……哎,坏事做尽,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一道晴天霹雳当头劈下,苏酒茫然摇头,她不敢听下去。
“苏酒啊,他死了,这叫我这个老家伙怎么活啊,怎么活?”
苏酒“哄”的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她不可置信,那个曾经活生生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揪住胖婶子的衣袖,“胖婶子,告诉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那天,胖婶家儿子赶着马车疾驰而去,领着自己的老母亲去找那位富贵公子要最后的银子,却不想,看到那个贵公子已经惨死在了自己的家中,满院子的老小都不见了影子,他吓坏了,想跑出来带着胖婶子尽快离开,可还是晚了一步,被一个黑衣人提着脑袋砍死了,死状凄惨,血溅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