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因为同情你们才答应帮助你们的。”萨吉旦又扬起了眉头,“现在这个世道啊,是个以怨报德的世道。有一次,我因为可怜一位农村姑娘,帮她安排了工作,她却不好好干,最后跑掉了,当时我就发誓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我们决不会那样,萨吉旦姐。”昆都孜阿依央求道,“我们决不会忘记你对我们的善意和帮助的!”
“放心吧,我们决不会做那种以怨报德、违背良心的事情的!”
瞅着身边这两位姑娘迫不及待的样子,萨吉旦似乎放心了。想了片刻,她又说:
“我先与经理谈谈,也不知现在是否已经招够了人。”萨吉旦说完便从挎包里掏出红光灿灿的手机,迅速拨通了对方的电话。看到她的手机,胡尔西达真是嫉妒死了。她想:“我何时也能拥有这样漂亮的手机啊?”
萨吉旦用手机与对方进行了简单的交谈,两位姑娘则以充满期待、希望的目光凝视着她。当萨吉旦的脸上出现微笑后,两位姑娘才放心了。
“还好!电话打得及时。”萨吉旦微笑着说,“经理说,今天来了两位姑娘,他让她们明天来。我对他说了你们俩的情况,他说,既然是这样,就这么定了,让前面来的那两个姑娘就不要来了。”
“谢谢萨吉旦姐!”昆都孜阿依激动地说。
“那么咱们一言为定。”萨吉旦命令似的说,“经理要求我立即返回,明天就得走,你们没什么问题吧?”
“你说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今天走也可以……”
“明天走吧,今天你们先回去作一些准备。明天下午四点钟我们在车站见面,行吗?但是我告诉你们,对任何人都别说要走的事情!”
“好的。”
“放心吧!”
她们就这样商定了。胡尔西达和昆都孜阿依为这突然降临的好运而兴高采烈。在返校途中,她们畅谈城里的生活、前景和美好的愿望,为自己的命运如此顺利而感到无比快乐。
这天夜里,胡尔西达一夜未眠。“好像命运就是这样。”望着天花板,她心潮起伏,“托瓦!早晨还没有任何消息,而现在一切就要改变了!到了宾馆,他们会让我做什么工作呢?是端盘子?还是到客房?不论干什么都行。总之要比当农民好千倍——干净,不受太阳暴晒。如果干得好了,也许也能像萨吉旦一样成个小头儿呢。无论如何,每个月我手头也会挣一些钱的,从此我也不用向姐姐要钱了。是否该告诉姐姐?如果告诉她,显然她是不会同意的。她一定会说,‘还嫌图尔干哥带给我们的痛苦少吗?你也要弃家而走吗?’但是我不会像图尔干哥那样失踪的,会经常回来看望父母。如果真的每月能拿上一千元的工资,我还可以每个月向家里寄钱。”胡尔西达在甜蜜的幻想中等到了天亮。
第二天,她们仍像从前那样到教室上课。下课后胡尔西达对同宿舍的姑娘们说了声“我回家一趟”,就溜出校门,到大街上打了一辆摩的径直朝车站奔去。很快,昆都孜阿依也赶到了这里。这时,萨吉旦正在那里等待她们。她还有些不放心地问:“没有遇上什么熟人吧?”
“没有。”
“那走吧!”萨吉旦将两位姑娘领到了大门外的一辆小轿车旁。昆都孜阿依惊奇地问:
“不乘坐大巴吗?”
“乘坐大巴说不定会碰上熟人,这样不好。还是乘出租车走,不要担心,费用由我付。”
就这样,她们三人乘坐一辆桑塔纳车朝县城奔去。胡尔西达所熟悉的道路、村庄逐一落在了后面。她感到自己此时正在朝一个崭新的、陌生的世界奔去。然而,不知为什么胡尔西达心里又渐渐开始有些恐慌、不安。望着坐在前面的萨吉旦,她不禁有些担忧地瞥了她一眼:“她不会骗我们吧?”接着,在她脑海里又闪现出一个可怕的问号:“现在用花言巧语欺骗姑娘和小孩,唆使她们做坏事,将她们转卖异地的情况也屡见不鲜。她不会做这样的事吧?不过,她与昆都孜阿依是同村的,也看不出她是那种人。但愿胡达保佑!”
小轿车很快进入了城里。望着高楼大厦、拥挤的人群和络绎不绝的各种各样的汽车,胡尔西达感到眼花缭乱。她长这么大还没有来过城里,曾有过到城里看看的愿望,瞧,城市以它特有的沸腾生活迎接了她。“只要胡达愿意,从此我就要在这里生活了。我的新家就将安置在这里。”
小轿车穿过几条大街小巷后,来到稍偏僻的一幢两层楼前停了下来。楼房门面挂着巨大的牌匾,上面写着醒目的“明星咖啡屋”的字样。萨吉旦付过车费后,领着愣愣地望着楼房的两位姑娘走进了楼厅里。这是一条很长的走廊,里面朦朦胧胧。萨吉旦将两位姑娘领到位于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里。门道两边身着工装的姑娘们笔挺地站立着。她们仔细打量着胡尔西达和昆都孜阿依的衣着、举止,相互用眼睛暗示着什么。胡尔西达从她们凝视的眼目中感到了一种冷漠,不禁有些不安。
在侧屋里,一位中年、肥胖的女人正在柜台上结账。她用眼角瞥了一下刚来的客人,头也不抬,只顾做自己的事。过了几秒,她才像仔细检查某一商品一样,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起了胡尔西达和昆都孜阿依。她瞅了一眼萨吉旦后,微微点头。
“先认识一下吧,”萨吉旦对姑娘们说,“这是宾馆经理古丽苏木大姐,她会告诉你们到这里来要做什么。”然后眉飞色舞地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古丽苏木大姐。我先去冲个澡,晚上我们再见。”
萨吉旦走了。胖女人先问了胡尔西达和昆都孜阿依的姓名、年龄、学历等,然后告诉她们要做的事: “你们俩的任务就是接待客人。客人需要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从前接待过客人吗?”
“没有。”姑娘们有些拘束不安。
“那么你们先跟着服务员学一两天吧……”这个女人突然变得有些粗鲁,面相阴冷。见到她这副模样,胡尔西达的心忽然被一种不祥之兆所笼罩。“可能她对我的感觉就是这样,也许过几天我就能适应的。”她自我安慰着。
没多久,胡尔西达就渐渐明白了,这里的生意基本上都是在夜间。夜幕降临的同时,咖啡屋就坐满了各种客人,不知他们来自什么地方,而大多都是中年人和更年长的人,有些还带着姑娘一起来。他们在这里,搂着姑娘跳舞,大喊大叫,直到深更半夜,喝得酩酊大醉时才返回。望着这些人,胡尔西达非常惊奇:“真怪!都是些年长、有风度的大人。或许他们也有家,有妻儿,却搂着像自己女儿一样的小姑娘,怎么没有一丝的羞耻感呢?难道他们不感到羞耻吗?大城市里真是无奇不有啊!”
“朋友,我们怎么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净是些让人恶心的事情啊!”
“我也是这样想的。”昆都孜阿依全身颤抖起来,“昨晚,一个白头发的老头还冲我扑过来。真吓人啊!胡达……”
“你那个叫萨吉旦的老乡是不是欺骗了我们?怎么没见她人影呢?”
这时,古丽苏木老板过来召唤胡尔西达:“3号包厢来客人了,你去接待!”她阴沉着脸一副命令的口吻。
胡尔西达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地推开了包厢门。一个双眼充血的胖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上去他已经喝得半醉了。
“您需要什么,大叔?”胡尔西达在门口彬彬有礼地问他。那个胖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姑娘,说道:“靠近我!”他嘶哑的声音、熊一样的外表吓坏了胡尔西达。
“请您告诉我您需要的东西,我马上就去给您拿来。”胡尔西达全身颤抖,小心翼翼地说。
胖子艰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朝胡尔西达挪动了身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值一百元的人民币递给了胡尔西达,嘴里喷着难闻的酒气。
“现在总可以了吧?”他说着便突然拉住胡尔西达的胳膊,将她紧紧抓住往自己的怀里搂,并很快将她拖向了长沙发。
突然降临的灾难,使胡尔西达吓得全身不禁颤抖起来。她拼命地推搡,然而无论怎样都无力挣脱胖子的怀抱。胖子有力的双臂将她越抱越紧,她差一点儿昏死过去。突然,胖子将一只手伸向了胡尔西达的胸脯,胡尔西达狠狠地咬了一口胖子的手背,胖子像牛一样嚎叫起来,放开了紧抱她的双手。胡尔西达失声大哭,径直朝屋门扑去,不顾走廊里其他人的劝阻,没命地向外面奔跑。刚出大门,便与正在寻找她的姐姐帕丽达撞了个满怀。她先是一愣,旋即紧紧抱着帕丽达失声痛哭起来。
“姐姐!”
半个小时以后,帕丽达带着胡尔西达和昆都孜阿依返回了村里。胡尔西达不停地痛哭、抽泣,而昆都孜阿依一直沉默不语,坐着发愣。从此,这两位姑娘到城里打工的愿望也就彻底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