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日如往,瑾秀看着我的手红肿流脓,心疼的流着泪,舒儿也在一旁抽泣,我不以为然,轻声道:“你们无需心疼,习惯就好了,又不是日的事了,我没关系。”
瑾秀叹声道:“这里也没有个药,娘子也不准去找王爷,这秋日渐寒了,娘子整日浸于水中,再生出冻疮就大不好了。”
我也无奈:“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如今总是想回避着他的,毕竟什么也给不了亦是许不了,又何必总叫他牵肠挂肚呢!
每日忙忙碌碌,再想想我的女儿,日子也就那么过去了。只是手伤愈发严重,如今九月了,天冷,身子也渐渐又复了旧疾。日日咳嗽总是难免的,脸色也覆上了一层冰霜雪白。
舒儿每日都是切一些参片为我熬水喝,用的谨慎,怕是用完了再没有什么能给我补身子。
只是今日这碗菜端进屋,门外便听到了慧安的厉声:“好你个贼子,我说怎么我的参总是少的快,原来是被你们偷了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骂声连连,更是一巴掌打碎了舒儿手中的碗,瑾秀急着解释,她且不听反倒骂的更难听。
我心下怒,却不能把含惜搬出来,她也是偷着给我送的,被皇上知道此事定要遭牵连。奈何如何解释她已认定事实,我便这样被扣上了个贼的帽子。她还大肆搜翻一遍,把所有的鹿、参,全都拿个干净。
舒儿抢不过,还挨了打,我心疼她,拉住了她,怪只怪世态炎凉,谁叫我只是个被赶出宫的人呢?
如往的我在大殿擦地,手已经看不得,每每动一下都痛的刺骨,水亦寒的刺骨,殿外秋风吹进来,全身都在颤抖。我咬着牙,拖着流血的手一点点的擦着。咳嗽的再难受亦忍着。
“哎呀,这是怎么了?”
蓦地一声大喊惊了我一下,抬头看去,总跟着慧安身边的姑指着我身前吃惊的喊着:“你……你这个……”
我低头,地上一小滩血刺目的很,我才恍然惊觉,手掌心裂开了一个大口,原来是痛的麻木了才没发现。
“我马上会擦干净。”我说着忙去洗布,只奈何又是一阵咳嗽,她声音更大的喊着,引来了更多的人。
“她……她患染疾了,都咳出血来了。”
我欲解释,只见慧安气势汹汹的来到我面前,看着地面还未擦的血迹一跳三步远,捂着口闷声道:“这可是肺痨了?是会传染人的,你真是想害死我们呢!快把她带出去,看着她不准出门半步。”
我便如此又被扣上一定帽子,也罢,如此我倒得了清闲,无需再去大殿整日拖地。也少了些闲言秽语的听,都离的我远,说了也入不得耳。
欺凌辱骂,似乎以形如家常,争执无益,悉听尊便。
瑾秀有时会心疼我说,“江陵王或许真的能让娘子脱苦,娘子何苦再忍耐下去?”
我总是听而不语,话出口不过两唇相碰。人念总不随人愿。他是王,何苦去为我犯这般险。
冬日转眼临近,他去了边疆,因为又开战了,他是战王,是此次的主领。临走时暗下来看过我,为我送了些日常所需物,有些治疗咳疾的药物,我甚是感激,目送他离开。良久,我发现自己的心不知何时起又不属于自己了,这次不是为的长姐,而是为的心中一点不该有的情义。
良药虽好,却受不得半点风吹寒霜,愈发严重了起来。慧安与慧净说是我换了肺痨,实在不能再留于庵中,若是害众弟子都染上这病那岂不是大灾难了。慧净思量前后,若按慧安的意思将我赶出慧祥庵哪日皇家人问起,如何答复?左右思躇,最后慧安领着一群姑来到我房中,扔出去了我们所有的东西,说要我们自己去山上的香堂,不许再留住下来。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天气,我们就这样被赶着出去。鹅毛大的雪瓣倾盆而落,覆在身上也成了雪人。
舒儿背着被褥,瑾秀背着包袱,再一人一侧的搀着我踏拔在雪中。脚下是深深的坑印,眼前是一片苍茫,我摇摇晃晃着身子,手脚已僵,摔了再被她们从雪中拼力的拉起来。
舒儿说她还不想死,不想葬在这冰天雪地中,死的不够宏伟。瑾秀说她要看着我们都幸福,所以她也不要死在这。我对她们说,我若死了会有多少人笑,我岂能让她们如此开怀?所以我也不能死。
在我们的毅力与坚持,生存的欲望与不甘,终于看到了眼前的三间草屋,虽然比慧祥庵所居之处还要简陋不堪,但至少这里真的清净了。
草屋中一清二白,没有半点火碳,没有一点居用之物。放下东西,瑾秀与舒儿片刻不歇的跑出去寻干柴来。曾几何时我还是一只候鸟,又几时做了****,几时沦为落雁,摔残了羽翼,只能挣扎着存活。
“娘子先忍着些,这些柴有着湿气不易燃,娘子若觉冷的厉害奴婢先拿被为娘子裹上。”
瑾秀身上脸上满是雪,我走过去拿绢为她擦擦脸,她一惊,再一笑道:“奴婢没事,娘子去里屋歇着好,湿柴燃起愈呛,娘子身不好,避着些。”
一切总会好起来的。雪停了,我肩披棉厚的斗篷,散落的发只梳了一个髻别在上面,站在莫灵山上遥望,远远的还能看到凉月居的半点影子,虽不甚远,却如相隔两世般。他战在沙场,可还一切安好?又要何时归?
“娘子可是在惦念王爷?”不知何时瑾秀捧着碗热水到了我身侧,递给我后为我理了理斗篷:“王爷人善心善,必定会安然而归。时今也有两月,想必是快回来了。”
我幽幽的望着崇山沧桑,低低呢喃着:“但愿如此。”
日子繁复的过,我坐在台前抄写经文,舒儿与瑾秀忙里忙外的捡柴烧水,不时几人相视一笑,再各自忙碌,如此也算是心中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