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瑾秀与舒儿惊慌的喊声,我飘飘欲仙般的飞了起来,仍闭着眼睛,微笑着,享受着此刻的轻松与自由。
一阵冷风蓦地自身前掠过,我猛地睁开眼睛,本在面孔上的笑戛然而止。他正如谪仙下凡将我在浩瀚而蓬勃的瀑布溪下托起。冷冷的面孔带着怒意的看着我,身子徐徐而升,我惊愣后不知为何的竟又笑的,笑的柔婉轻盈,看着他,笑给他。
他并没有待我回方才所在的岸边,而是飞到了瀑布的另一端,那里有一座小山,绕满了青绿,她放我下来,我依旧怔看着他,他只是冷着口气的问我:“若我没有出现,你要如何?”
我没有回音,只是看着他,想要好好的仔细的看。他似乎有些不自在了,复问我道:“为何不回答?”
我淡淡一笑道:“你不是出现了么?还有什么如何不如何的!”
他竟被我说的一时语结,怔愣片刻后转身也不再看我的一人坐在石上,而后拿出腰间玉笛把玩了几下,瞧着这大好的景色风光,缓缓吹响。
“天苍苍,地茫茫,望不尽亘古月光;山无棱,天地合,无阳乃敢与君绝。”儿时便流传已久的曲谣,未曾想会自他口中吹出。母亲曾说这是自一位前朝公主手中出,情比金坚,他们亦生死相随。遮风霜雨露,筑爱之宫墙;地老天荒,久和天长,无尽的期望却凝聚成无数的泪光;无尽的痴狂终成燕儿双双飞的悲伤。何处是天堂?有你随处是天堂。
我曾在闺中也无数次幻想过,谁人能与我看天地苍茫,说此生不渝的誓言,而今都觉得是梦空想,再听到这首曲子时似乎才能了然其中浩茫如潮水般的愁绪。我却在它被吹响时心中又升起了不该有的涟漪,我只怕错中错下去,却管不住心的坐在了他一旁,静静的细耳听着。曲未变,人已枉然曾经。
溪畔流水广阔,山风吹起时眼前涟漪片片,耳边呼啸着波浪的声音,在这炎炎夏日里让人心旷神怡,心中也渐渐轻松愉悦了。
我侧眼看向与我并肩而立的他,见他已没了方才的怨怒,嘴边含着一缕清浅的笑,我轻声道:“你吹的甚是好听,为何不多吹一会儿?”
他淡然而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吹,只怕一次你听腻了,再化作燕儿翩翩飞。”
像是一个笑话,站在那样云淡风轻的地方我脑中不觉想起了他,更忆起了他每每为我解围的时候。不管巧合与否,他总是出现了的,今次便恶念一升,想着他是否还会再现一次救我,结果他便真的出现了,只是我自己的这个赌不知是他赢了还是我赢了?
他抿唇望前若有所思,我也只陪他观望,这话不答会比答了更好,任凭着心去会意,或许我能在这重生一次。
“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话。”他半晌方才说话,我静默做已默认,他复道:“当年你入宫初见的是我是不是?”
我只是微微点头,他呵呵一笑,广袖被风带动,回眸看我的目光中泛着清浅的光热,声音亦然温柔:“那现在你可要重做回不识皇上的乌雅小姐?”
心口突地一通乱跳,正抬眼瞧见对岸一直看向这里的瑾秀与舒儿,我婉婉一笑道:“她们可是要等急了,天色也不早了,是该回去了。”
我看着他,他只是笑,再起身横腰揽抱起我,小鸟依人般的靠在他的臂膀上任由他带着我飞翔。只是这样的举止让我心中慌乱,手脚亦是冒着凉汗,而他却自在的多。
两岸相隔并不远,否则也不能施轻功待船桨,只是两侧甚长,望不到边。落定之后他看着瑾秀道:“回去后万事小心,有什么事即刻来找我。”
瑾秀点头道:“多谢王爷再次搭救。”
他只回眸看向我,负手含笑道:“莫灵山松峰上便是我所住凉月居,每年不论冬夏我都会大半时日居于此,你尽可安心。”
我微点点头:“时候不早了,王爷也一路顺风。”
他点头轻“嗯”一声,我则抬脚回走,瑾秀与舒儿两侧相随。我知道他在看着我,心中不甚欢喜,这是来到慧祥庵最为开心轻松的一日了。
我知道他是在宫中来,本想问问他我的胧阳还好么?却还是没敢开口,怕问了会更伤心更想她,想来她也该过的好,有黎采撷与含惜疼爱,辅臣守着,我也该放心的。
回了庵中已入亥时,庵中的姑们该已都休息了,我们脚步甚轻,只是回到屋前推门而入那刻,里面正站着三人恶狠狠的等着我。
慧安在前,两侧是她两名弟子,在这慧祥庵慧字位分的只有三人,她是掌门师太的师妹,却没有该有的慈悲为怀,而是作恶多端,欺善怕恶。
“庵中那么多的活没干完,大晚上的便找不到人,到了这个时候才归,可是故意偷懒好让掌门师太看到哪里堆积的事情惩罚我?”
佛戒有说,不恶口、不妄语、不欺生、不是非。看来她是一条也没做到,真是佛门不幸。
我在这里总是不爱说话的,瑾秀笑脸迎着:“咱们娘子心情不大好,又老是闷在这里,我便拉着娘子去外面转了转。只是该做的活我们都是做完了才出去的啊。”
慧安即刻澄圆眼睛怒道:“你是说我冤枉你们?大殿的地是谁擦的?”
瑾秀连忙道:“我擦的。”
慧安冷哼一声:“你擦的?我看你是糊弄的。”转而看向我厉声道:“明日一早罚你去擦大殿的地板。”手转向瑾秀与舒儿:“你们去砍柴挑水,把庵中所有的水缸都挑满为止。”
舒儿再忍不住的吼道:“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擦一天大殿的地板人都能把骨头累酥了,我们家娘子身子本来就弱,你不是要她的命吗?”
慧安脸色果然难看百倍,看着舒儿咬牙道:“你再敢说一遍试试?”
舒儿不服气,在她开口欲骂之时我拉她到身后:“慧安师太莫要与她计较,只是小孩子不懂事,明日一早我就去。”
慧安冷瞥一眼道:“算你识相。”
待她领人走后,舒儿气囊囊道:“娘子为何要一而再的忍让她们?她们竟能将娘子推下水去,咱们还要忍什么?何况……”
舒儿未说完我便厉喝一声:“住嘴。”
我知道她想说可以求助江陵王,但我绝不想把他牵扯进这样的地方来,警告舒儿道:“以后不许再乱说话,除非你想看我死在这里。”
我说罢走进里屋,舒儿不懂,我听身后瑾秀为她解说的声音,她也渐渐的无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