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是龙且的魂体在韩信身边,默默地看着韩信,而韩信,却根本看不到龙且的魂体。
龙且的魂体回过头,看到弦音,略微有些讶异:“老师?”
楚弦音双唇无声地动了动:“龙儿,你竟还未走。”
龙且苦笑着看了一眼韩信:“这小子变成这样,我有点放不下他。只是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他就是一直喝酒。”
弦音默然。
“他也不肯听我的劝,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我。”楚弦音忧伤地看着不远处湍急的潍水边发呆的韩信,对龙且说:“所以我让你见见他。”他左手暗中结印,很快,以龙且为中心的土地上出现了一道符阵。弦音的阵法针对龙且而设,龙且便可以碰韩信。让龙且给这孩子点苦头吃也好。
韩信疑惑地四处看看,待看清了身后之人,顿时心脏一阵狂跳。
“二……二师哥……?”他“噌”地一下子站起来,浑身颤抖着,慢慢向龙且靠近。龙且无奈地笑笑,也向前走一步:“小子,你还是这么没出息。”
“二师哥!”韩信冲上去想要拉住龙且,不料竟穿过龙且扑了个空,不禁呆住了。
“二师哥你……我碰不到你,你……”韩信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垂下眼,目光一下子变得黯然而决绝:“师哥一定是来找我索命的吧……师哥,动手吧。我欠你一条命。”
“索命?我索你个大头鬼!我说你这小子什么意思啊!你当我是害人的恶鬼!?”龙且抱怨着,直着脖子冲韩信嚷嚷:“真是的,一见面你就跟个娘们儿似的,说话细声细气吞吞吐吐,还诬陷我,烦死人了!我算是知道当年你在阿籍身边当执戟郎时候他的感受了。”嚷嚷完,龙且一屁股坐到河边,一手拿起韩信的酒壶,另一手拍拍身边:“坐。”
韩信听话地乖乖坐在龙且身边。龙且不由得感慨万千:“你从来不听我的话,这次这么乖,还是第一次。”说罢,仰头喝了一口酒,把酒壶递给韩信。韩信接过酒壶,也闷头喝了一大口。龙且看着师弟黯然地喝着酒,也怅然道:“想我们兄弟俩在我生前都没有一起开怀畅饮,没想到这大醉一场的唯一机会却是在我死后。”
韩信在见到龙且之前就喝了不少酒,此刻脸色有些泛红,眼神愈加沉寂。“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他说。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龙且淡淡地来了句。
“不,师哥。我早就知道敌将是你了。如果不是我设的计策,如果在师哥被包围的时候能果断下命令生擒,师哥也不会死。师哥当年救了我的命,我现在却害死了师哥……师哥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韩信目光颓然地盯着远处,看似无焦距,却又暗藏着一丝危险的亮光,让人捉摸不透。
“师哥,你还愿意来看我,我很高兴……我……我这便偿你!”韩信突然站起来,拔出腰间的佩剑便往颈间一横!
龙且被韩信的动作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就立即起身一掌打飞韩信的剑:“你这是干什么!”
韩信是真的一心要偿命,好在龙且阻拦及时,他的剑走偏了,颈间只留下一道血痕,并未割伤动脉。
龙且看着面前生无可恋,面如死灰的师弟,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得韩信一个趔趄,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龙且上前一步揪着韩信的领子咆哮:“你这个懦夫!你不敢面对我!你更不敢面对你自己!遇到事情就想自杀,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韩信的目光依然黯淡,任由龙且攥着自己的领子摇晃:“你是个将军!你的梦想不是衣锦还乡吗?你死了,你的梦想呢?体弱多病的老师谁照顾?你对得起老师对你的疼爱和这么多年来的教养吗?”
“……老师……?”提到弦音的时候,韩信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我们师门三个,谁不知道老师最疼爱的就是你。你年纪最小,脾气最别扭,却最得老师喜欢。老师怜你爱你,我也偶尔会嫉妒。”龙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忿:“可是我告诉你,男子汉的荣耀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不是像个小屁孩一样跟在老师和我身后唧唧歪歪。如果你就为这屁大的事抹脖子自尽,那么不仅你是个懦夫,老师还是一个失败者。他最看重的学生居然如此不堪,老师他也会被抹黑。”
“让我告诉你,我现在变成这样,是死在我自己手里,死在战场上,我为我王尽忠而死!我赢得起,输得起!我得到了一个男人至高无上的荣耀!我,败给了我自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像你这样的小屁孩,根本就不明白!你根本不配做将军!”龙且拎着韩信的领子,猛地一推,韩信再次摔倒在地上。龙且居高临下地看着师弟,骂道:“我今天就以兄长的身份,好好管教管教你,告诉你什么才是男人!你要是不懂,我就揍到你懂为止!”
龙且下手毫不留情,一边打,一边吼道:“你这个懦夫!懦夫!你赢不起我!你没有胆子!”
不!我不是懦夫!“我不是!”韩信一边叫着,心中委屈,想还手,却一想到师哥因自己而死,心中有愧,便硬生生捱着,一直到自己都无力站起来。
“还手啊!你不敢还手是吗?”龙且回手就是一巴掌,将韩信打得滚开了好远。韩信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表情虽然倔强不屈,却依旧垂着眼不肯看龙且。
“你不敢还手,懦夫!老师竟教出你这么没骨气的软蛋!他也不配称帝师!”龙且骂道,抬脚便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