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又是一个宁静而安逸的寻常之夜。燕王宫里静悄悄的,只有巡夜士兵整齐一划却又轻缓的脚步声,伴随着火把的轻微的噼啪声,是这夜里唯一的伴奏。被刻意放慢的步伐,似乎正是生怕吵醒熟睡的同僚。
一向嗜睡的楚弦音自然也早早处理了事务安然睡下,一如往常。即使睡了,他依旧戴着那白色软皮面罩,没人能看清,似乎安逸熟睡的他竟然秀眉深皱,还有一丝细微的汗珠不断冒出。
雾?层层叠叠,似真似幻。楚弦音独自站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看不到来路,找不到出口,也不能真切地看到自己身在何处。
他很清楚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什么,这是阵法。他已被阵法困于意识之中。这阵现出的景象如此真实,可见那设阵之人的术法有多高明。
弦音在阵中站了片刻,就见一个黑影缓缓向他走来。走到离他有五六米远的时候便停住了。弦音向他走了两步,却发现距离没有减少。隔着层层叠叠的雾,弦音都看不清对方。他料想对方并不愿让自己看到,这是在对方阵中,他绝对可以控制两人的距离。
弦音想着自己要破阵还需大量时间和精力调查。对方把自己困在阵中,一定是有话说,就没有动,静静等着那人开口。
果然,那人说话了:“楚弦音。我想我们有必要谈谈了。”
弦音盯着那人许久,开口道:“你是顺天。”
那人默认了。楚弦音冷冷道:“那么我们没什么要谈的。我已经要勾芒传达了我的意思,你却趁我重伤,偷袭刘璃,你已经摆明与我为敌了。”
“有些事,我想你需要知道一下。我的确曾信任你,我一直敬仰你的为人,可是,你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是顺天。就算你为摆正天道尽心竭力,天道还是因逆天而悄然变化着。我不得不采取行动。”顺天说:“我不明白你为何会那么在意那个刘璃。仙士,你难道一点不为天下百姓想想吗?天道若逆,帝王之星旁落,天下将再起争端。你我都是一心维护天道之人,为何不牺牲一人,来换取你我与天下人的太平?”
“牺牲?”弦音嗤笑道:“原来顺天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呵呵,彼此彼此。”顺天也笑道:“职责所在。”
弦音目光冷静地看着那人影,语气笃定:“刘璃的性命,我非护不可。苍天若是碍我,我必逆天!”
顺天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冷冽:“既然如此,你便好自为之吧。”伴随着低低的冷笑,言毕,那人的身形便消失了。
可是楚弦音还在阵中,无论他怎么走,身边的景象都没有变化。
唉,还真是头疼。弦音伸出手,召唤不到琴奴,这才想起自己是在意识中。
星岚,凝枫,墨夜,不行。他们都不会解阵。会解阵的只有银宵。对方顺天身边的金神蓐收也是个术法高手,恐怕这阵就是出自金神之手。金神蓐收是银宵的老师,他的阵,银宵一定会解。
可是事情没那么简单。顺天一定想到了这点。唉,自己真是疏忽了。顺天刚才与自己啰嗦的那段时间,他一定已经让蓐收把银宵控制了!自己早该警惕的!恐怕现在,银宵一定也在蓐收的阵里困着。而星岚他们三个,正对着自己毫无知觉的身体发愁呢吧。弦音一边感叹自己的大意,一边凝聚精神力,在虚空中缓缓画出一个橙黄色的阵。
银宵的确被困住了。但他不是一个人。他的面前,赫然便是书生打扮的金神蓐收本人。蓐收一身金色绣边白衣,手中执一曲尺,银发半披着,相貌儒雅而聪慧,在神界主管人间规则的制定。他忧伤地看着面前那个充满警惕的白衣小童,微微一叹:“白虎,一直跟着他,过得还好吗?”
银宵充满敌意地瞪着蓐收许久,用稚嫩却警惕的语气回道:“我叫银宵。”
“银宵……是他给你的名字。他对你好吗?”蓐收喃喃地念了一句,再次问道。他向前一步,似乎想摸摸银宵的头,银宵却警惕地后退一步。蓐收见状,不得不停下脚步。
“主人对我好,给我新的名字,主人很爱护我。”银宵尽量让自己显得凶一点,但是提到主人楚弦音,他崇敬仰慕的眼神却出卖了他。蓐收看了,心中却有些心疼:“他爱护你,就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永远不能长大吗?我本记得,你该和玄武那般,已经是个俊美青年了。”
“那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老太婆和那个可恶的顺天!要不是他们要杀主人,我也不用为主人挡下那个术法,重伤一百多年了!”银宵怒道,继而又变得忧伤:“我出了事,我的主人自责了好久,难过了好久。他那伤心的样子,人家看了都好心疼。”
“白虎……”蓐收见银宵那样难过,不由自主地想上前安慰他,却惊得他后退连连:“你别过来!你也要伤害主人!你是坏人!”
“你、你说师尊是坏人?”蓐收一愣,寒心极了,许久,目光闪现一丝寒芒:“楚弦音不过一介凡人,竟让你和青龙连师尊都顶撞。”
银宵也不服气:“那个顺天又有什么好,为了他,玄冥尊神都要杀墨夜!”
“白虎,顺天是顺应天道而行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天道,他没有错。逆天便是毁灭,你不要再随着你的主人走向毁灭了。要么,离开他,要么,你就劝说他不要再逆天而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蓐收的语气微冷。
“我不要你管!你把主人困住了,你快放了他!”银宵发怒了,他忽然祭起了术法,猛烈攻击困住自己的阵:“放我出去!我要去救主人!”
蓐收摇摇头,身影渐渐淡去:“白虎,顺天有计划,我不能让你去破坏。你乖乖呆在这里,不会伤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