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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的三姐

我三姐,名玉环。生于一九三〇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农历十月初六)。与本乡柳河寨村魏德崇结婚(三十二岁离异)。生有一男二女,子全景(八岁病死)。长女月梅,次女星梅。

三姐和二姐的性格迥然不同。三姐泼辣爱动,小时候就像男孩子那样,不受任何拘束的跑来跑去和男孩女孩一起玩耍。三姐童年时代,女孩子是要缠脚的。这一恶习普遍遭到女性的反对。我三姐就是一个典型的叛逆者。在家里,我母亲和我嫂子给她把脚缠好,她一走出家门口,就偷偷的把缠脚布扯开,悄悄藏在大门口外的一道梁缝里,然后就跑出去和小伙伴一块玩去了。等玩够了回来时,再乱七八糟的缠上。就此一点,足可证明三姐的叛逆性格非同一般。

婚后要当兵

三姐十六岁结婚时,时值家乡土改复查运动。她到婆家后就投入到这一运动大潮中。她在村农会担任妇女主任,带领本村年轻妇女打土豪、分田地,并积极推动妇女解放运动。

一九四七年,国民党的军队败局已定。解放军转入了全面进攻。濮阳民众为了保田地、保家乡、保胜利果实,都融入到万名青年大参军的热潮中。我三姐也积极报名入伍,在她的强烈要求下,部队领导满足了她的要求,并到了部队所在地——离梁庄不远的谷家楼村。此时,突然接到家里来的口信,说是母亲听说三姐也当兵去了,急得要疯。这个时候我二哥已经报名参军了,他也来到了谷家楼。二哥得知我三姐也来当兵了,主动做三姐的思想工作,让她回去,否则母亲会气病的。部队领导知道后,也做三姐的工作,劝其回家就地闹革命。

三姐回到婆家柳河砦后,继续从事她的妇女解放活动。并在此期间,还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勤劳一生

我三姐从小就在田地里看庄稼、干农活。长大成人后,她成了婆家的一个主要劳力。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农村成立生产互助组、生产合作社,她劝公婆积极加入。一九五八年“******”期间,她任生产队队长时,男劳力都上山“大办钢铁”去了,她带领本村六十余名青年妇女到袁楼、张温等村帮助人家深翻土地。在当时,农村生产条件极其落后的情况下,她身为一名妇女村干部,却和男人一样拉犁拉耙,不落人后。那时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每次从地里回来,还要照顾孩子,还要洗衣做饭,还要料理诸多家务。不管多苦多累多忙,三姐从未抱怨一声。她不仅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还要加班纺花织布。全家八口人的穿衣、铺盖,全都出自三姐之手。

一九六五年,一场病魔夺走了三姐唯一的儿子全景的生命,那一年他才八岁。当时一心一意扑在集体生产劳动上,很少考虑个人的私事,孩子有病也没有更多放在心上,最后把孩子给耽误了。儿子的不幸,丈夫的离异,使三姐痛苦绝望,几乎彻底崩溃。我母亲把三姐从婆家柳河寨接到梁庄,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三姐的心情才有好转,精神又恢复了正常。然而,她放心不下家里的公婆、两个女儿,还有小叔、小姑需照顾。还放心不下生产队的农活,她谢绝了家人的劝阻,身体恢复不久毅然回到了婆家,接过生产队长的重任,又开始和男女队员并肩劳动了。

至今,三姐想起儿子的不幸还后悔至极。

侍奉公婆五十年

三姐不仅是一个吃苦耐劳的家庭妇女,一位妇女解放的积极推动者,而且还是一位孝敬长辈的好媳妇。不管在农村轰轰烈烈的“******、大生产”活动中,还是后来的“文化大革命”中,三姐再忙再累,也坚持收工后回到家里料理家务。总是把热腾腾的饭菜用双手端到公婆面前。二老想吃什么三姐就想方设法尽量去做。家里生活稍有改善,总是先满足公婆。两个女儿参加工作后,常常给她买点新鲜的东西吃,她不舍得吃总是先送给二位老人。

一九六二年,在新乡工作的丈夫,不愿再过长期的分居生活,再三劝三姐离开农村到城市生活,三姐要照顾孩子,更要照顾二老公婆,她不去城市,而要守着公婆过农村生活。为此,二人离了婚。离婚后,丝毫也没有改变她对公婆的一片孝心,而是一如既往孝顺他们。从此,三姐和她公婆一起生活了五十年,侍奉了公婆五十年。她的美名也流传临近的乡村。

紧衣缩食供女儿上学

三姐不仅是公婆的好媳妇,也是女儿的好母亲。大女儿月梅到了上学的年龄,三姐想送她去上学,但受到了公公的阻拦。公公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封建思想严重。他说:女孩子还上什么学,念书有什么用。三姐虽多次给他劝说,讲明女孩子也应该有文化有知识的道理,但他的思想就是不通。没办法,三姐就对公公发了火,说如果你不让孩子上学,我就不在柳河寨住了!这是三姐很少有的与公公顶嘴,对公公发难,这也是无奈的抗争。结果这一发难,真起到了作用,她的公公真的怕三姐离家而去,于是就同意了让孙女去上学。

女儿月梅、星梅上学时,正遇全国“三年自然灾害”(一九五九—一九六一年),国民吃不饱饭,当时的公社大锅食堂,每顿都是喝稀汤。即使如此,三姐也是先紧着老人孩子喝,而自己以树叶树皮充饥。我亲眼目睹,一次三姐从婆家回到娘家梁庄时,全身浮肿,脸肿的像气吹似的,可怕吓人。就是这样,她在村里仍然一镐一锹地刨地种庄稼,夜间纺棉花。打的粮食和织的布,除自用外,略有节余就到集市上换成钱再供给女儿上学。

为了让孩子安心读书,她尽量不让孩子参加劳动,自己多干些。她常常用自己没文化,在农村吃苦受累的例子,激励两个女儿好好读书。

大女儿月梅高中毕业后,在濮阳化肥厂当了一名工人。二女儿星梅高中毕业后,当了一名小学教师。这在当时农村的家庭里,有两个女高中毕业生,是绝无仅有的。受到了村民的羡慕和赞扬,说明了三姐的远见。

抚养三代大功有成

三姐不仅是一位慈母,而且又是一位养育第三代的成功姥姥。一九七九年,大女儿月梅生下外孙女慧芳,这给三姐带来了希望;一九八四年,二女儿星梅又生下外孙振华,又给三姐增添了生活的信心。从一九七九年到一九九〇年,先后有六个外孙(女)出生,这样三姐又承担起了抚养第三代的重任。三姐对孙辈更是关爱倍至。冬天怕孩子受冷,总是把孩子揣在怀里,如果孩子把自己的衣裤尿湿了,她怕孩子冷,不舍得换衣服怕冻着孩子,就用自己的体温暖干。孩子有病了,她总是放心不下,催着女儿给孩子看病。任何一个孩子患病,她都亲自喂水喂药,细心观察,仔细照料,直至痊愈。

三姐没有文化,但她在农村学了不少民谣、儿歌和顺口溜。以此古老而又通俗的内容,来教育孩子。使每个孩子的幼小心灵,受到了有益的启迪。

第三代人的出生,以及在他们后来的成长中,都给三姐带来了不少辛劳,但带给三姐更多的是培育他们成功的喜悦。大外孙女慧芳,河南财经大学攻读硕士研究生后,现在河南理工大学任教;二外孙女姗姗(星梅之女)现任河南教育学院教师,她是武汉大学的硕士研究生;三外孙女明明,郑州大学本科毕业后参加了工作;四外孙女瑶瑶,正在西安邮电大学攻读硕士研究生;外孙振华(星梅之子),洛阳师范学院毕业后,在濮阳县三中任教;外孙腾腾,大专毕业后,独子成立设计公司,事业有成。

三姐已逾耄耋之年,和女儿住在城市里。女儿、女婿都照顾她的衣食住行。除女儿女婿和第三代后辈在经济上给予资助外,我和四妹、二嫂以及外甥女运竹、侄儿凤勇、王岳、侄女王岩等亲人也经常会给些零花钱。虽然明知三姐用不到这些钱,图的是让她开心,让她喜欢。三姐现已跟随两个女儿女婿在濮阳城里居住,她正在城市里过着幸福的晚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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