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姐名叫青芝,生于一九二七年四月九日(农历三月初八)。卒于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三日(农历九月二十六日),享年七十二周岁。
二姐生就聪明,性格好强。二十岁与文留乡邢屯村佀子秀结婚,生有一女运竹。二十四岁与其夫离异。从此以后定居在梁庄娘家,再无改嫁。在二姐七十多年的生涯里,几乎全部是陪伴着父母度过的。
提起二姐,我感触良多。二姐在我们兄妹八人中,她排行第四,她起着承先启后的榜样作用。二姐的一生是孝敬父母的一生,是替我们兄妹行孝的一生;是为我家呕心沥血、持家操劳的一生;是拉扯晚辈,培育后代,为了别人而无私奉献的一生。一句话,二姐的一生是有价值的一生。
孝敬父母乡里出名
古人云“百善孝为先”。这句古语在我二姐身上体现得最为充分。做儿女的理应在父母身旁,尽一份孝心,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但由于工作等方面的原因,我们兄弟姐妹多数不在父母身旁。兄妹八人的尽孝义务,我二姐几乎一人承担了大半。几十年如一日侍奉着老父老母,而在兄弟姐妹面前却无半点怨言。平时,二老的衣、食、住、行,饥寒冷暖,二姐样样都操透了心。冬天,老人怕冷,天不黑,二姐就用热水葫芦把被窝暖得热烘烘的。老人有病时,二姐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嘘寒问暖,煎汤熬药,端茶喂饭,寸步不离。有一年我回家看望父母,母亲亲口对我说:“我跟您爹,离了谁都中,就是离了您二姐不中。”这句话,说得我心里酸楚楚的。当时,我就想,这是母亲发出的肺腑之言。
二姐在对父母尽孝的几十年里,她自己亦慢慢进入了老年。然而她对父母的尽孝之心却丝毫未减。我二姐送走了七十八岁的父亲之后,又和老母朝夕相处生活了十五年。最后又使九十六岁的老母入土为安。二老的高寿与二姐的精心照料是分不开的。二姐对父母之孝心感动着我们兄妹。二姐病危时,我八十岁的大姐从乡下赶到城里来看她,看到二姐消瘦的面容潸然泪下,并对她的儿子说:“您姨不行了,要能替,我替她多好啊!”二姐的孝道,不仅感动着我们兄弟姐妹和晚辈,而且也受到了全村老少的称赞。十里八乡都夸二姐是个大孝女。
抚育下代福在后人
二姐不仅对待老人尽孝尽心,而且对待晚辈,更是关心备至,慈爱有加。她一生虽然只生下运竹一女,但她把所有的晚辈都当亲生看待。家里众多侄子、侄女、外甥女几乎都得到过她的关照。
二姐很爱孩子,但不溺爱。她既是孩子们的朋友,又是孩子们的保护伞。她在孩子心中的位置有时都超过了孩子的妈妈。别的不说,就说几个侄儿,侄女吧。他们从外面回家一进门头句话喊的不是娘,而是姑姑。我的外甥女小濮,在外受了委屈,一进门就哭叫着“姨呀!姨呀!”
二姐教育孩子,不仅言教身传,而且还注重让孩子学会怎么处事,怎么做人。孩子的过错不迁就,孩子的任性耐心说服。一次,外甥女小濮有了过错,二姐批评她说:“如果再不长记性,我得了空就打你一顿。”几天过后,平安无事,可小濮的心里还放不下要挨打的事。于是,忍不住当着全家人的面问二姐:“姨呀,你啥时候有空打我呀?”这一问,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
由于二姐教育有方,经她拉扯的七八个孩子,大都成家立业。这些孩子中就有大学本科生三名,中专生三名,有国家公务员,人民教师,企业人员,有的成了知名的民营企业家。
持家理事无人替代
我们这个家,是个大家庭。人多、事多、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如果没有一个得力的人立事,很难维持这个家庭。二姐处事得体,办事有方,家里有事,都愿与其商量。凡事只要有二姐出面,家人都像有了主心骨。三哥的三个儿子的婚事,孩子们找他父母征求意见,他们的父母则公开表态:“这事找您姑姑去。”可见我二姐在持家理事方面的能力无人替代。别的不说,就拿迎宾待客来讲,我父母在世时,家里客人多朋友多,每逢年过节,二姐都是个大忙人。烧饭做菜、洗洗刷刷,迎宾送客,门头杂事,二姐是里里外外一把手,我哥我嫂只能当个帮手。看到这些,我的哥嫂,姐妹都感慨地说:咱家这些事,除了我二姐,谁也干不成。
一生奉献受尊一生
二姐的一生中,心里装着的全是别人,全是兄弟姐妹和晚辈们,唯独没有她自己。年轻时,二姐就学会了缝纫,成了闻名乡里的裁缝能手。比二姐小的几个兄弟姐妹,小时候他们的穿戴二姐几乎全都包了下来。俺家上上下下,加上亲戚朋友,不下百人,几乎都穿过二姐做的衣服。至于三里五乡,得到过二姐帮助的人那就更多。她一生总为别人着想,这样的事数不胜数。有一件事使我终生难忘,而且让我感激二姐一辈子。
那年我考上大学,需筹集学费,为了供我上学,二姐毫不犹豫地变卖了她吃饭的本钱——缝纫机,帮我筹集学费,完成学业。
二姐奉献不求回报只为他人,但回报还是丰硕的。她为人奉献一生,得到了大家对她的尊敬。提到梁庄集上做衣服的二姐,大人小孩都很钦佩。因此,男女老少都称她为“二姐”,“二姐”这个称呼,实际上就是大家对她的尊称。
病危时期家人牵挂
一九九九年八月一日,我从深圳(我女儿王岩家)回家探望,发现二姐用晒热的沙土暖背,遂劝其到医院检查。经濮阳市几家医院初步诊断,二姐患有胃肿瘤。家人紧急商议,八月十六日赶赴安阳专科肿瘤医院。经全面检查后,主治医生找家人谈话说,二姐的病源不仅在贲门,而且扩散到胃体和腹腔,因年龄已大,不宜手术,只好在家保守治疗。
二姐患病的消息,牵动着东西南北中,上上下下全家人的心。我老伴孙金英也不顾身体有病,专程从深圳赶到安阳医院探望;儿子王岳也请假从北京来到安阳姑姑的病床前。大姐、三哥、三嫂也拖着病体一趟一趟地探望。远在澳大利亚的二哥二嫂,越洋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地打来。侄儿王强在越洋电话中一再叮嘱:“一定给俺姑姑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物,只要能治好俺姑姑的病,医药费我全包了。”在北京、上海、深圳等地工作生活的侄儿、侄女得知姑姑的病情后,有的捐钱,有的寄钱,有的寄药,长途电话不断询问病情。来探望的亲人更是络绎不绝。
二姐患病期间,俺四妹,侄儿风勇轮流彻夜陪护。女儿运竹、女婿盼山守护在床边,两个多月和衣而眠。为了减轻二姐的痛苦,女婿盼山硬是学会了打针。由于全家人的最大关心,重病期间,病魔并没有使她受到更多的痛苦,这对二姐和全家都是一个极大地安慰。最终二姐还是于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三日含笑安详而去。
二姐的后事办得也很顺利,也很圆满。我们兄弟姐妹和在家的晚辈们都送了花圈,在外地的亲人也发来了唁电。追悼会在濮阳人民医院殡仪馆举行。除了我们家族人员外,女儿女婿的同学、同事、好友以及他们单位的领导都参加了追悼会。追悼会的规模,用殡仪馆一个负责人的话说,远比法院一个法厅厅长母亲的仪式还隆重。二姐虽然只有运竹一女,而这么多的同辈、晚辈和亲朋好友参加她的追悼会,这对二姐的在天之灵是个莫大的安慰。
下边是二姐的女儿运竹,女婿盼山在追悼会上的悼词:
最终别言
亲爱的母亲:
今天,我和运竹、俺姨、俺舅、兄弟姐妹、东西院的亲人以及我和运竹的同事、朋友、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向您作最后的告别。在这里,我和运竹再向您说几句话,以告慰您有知的在天之灵。
母亲,在您的一生中,您心里装着的全是别人,全是老人、兄弟姐们和晚辈们,唯独没有您自己。为了能使他们生活得更好,您耗尽了自己的全部心血。您的一生对家庭是无私奉献的一生,是有价值的一生。
母亲,您对待俺姥爷姥娘,是毕敬毕孝,历尽女儿之心。在您七十多年的生涯里,您几乎陪伴父母度过了一生。在俺姥爷病重的几年里,您煎汤熬药,端茶喂饭,寸步不离,直到给他老人家送终。在俺姥爷去世以后,您又陪伴俺姥娘朝夕相处生活了十五年。老人的吃喝穿戴您都安排得无微不至,周到齐全。正是由于您对老人的精心伺候,使俺姥娘度过了幸福的晚年,她老人家活到九十六岁的高龄,超越了咱家的祖祖辈辈。这不能说与您的周全照顾无关。在对父母尽孝的几十年里,您也进入了老年,由黑发变成了白发,但您对老人的尽孝之心,却丝毫未减。您的举止言行,不仅感动着兄弟姐妹和晚辈,而且也受到了全村老少对您的无限称赞,十里八乡都夸您是个大孝女。
母亲,您对兄弟姐们,真乃是手足之情。俺姥爷姥娘所生您兄弟姐妹八人,您是中间的一个,也是对兄弟姐妹尽力最多的一个。比您小的几个舅舅和姨,小时候他们的穿戴您几乎全都包了下来;对待比您大的姨和舅,您也是尽力帮助他们,献出了一母同胞的一颗爱心,一片真情。更值得一提的是,在伺候父母方面,作儿女的理应在父母身旁,尽自己的一片孝心,但由于工作等方面的原因,您兄弟姐妹多数又不在父母身边,就这样,兄妹八人的尽孝义务,您一人却承担了一大半。长年累月,几十年如一日,侍奉着老父老母,而在兄弟姐妹面前,您却无半句怨言。对父母的孝心,您姐妹的亲情,至今感动着还活着的兄弟姐妹们。前不久,八十多岁的大姨从乡下来看您,当看到您消瘦的面容时,她暗暗落泪。回到家后,她一边擦泪一边对俺表哥说:“您姨的病已不能治了,要能替,我替她多好啊!”这句十分平常的话,充分体现出了您的大姐对您这位二妹真诚的爱。
母亲,您对待晚辈更是关心倍至,慈爱有加。您虽然只生下运竹一人,但您把家中所有的晚辈都当作您的亲生看待。现活着的每一个晚辈,谁没有得到过您的关照?从小一把屎一把尿被您亲手拉扯大的孩子就有六、七个。为了使他们能够健康的成长,您如同慈母一样给他们温暖,给他们爱。母亲,正因为您的一生心里只有别人,才赢得了全家老老少少的尊敬。别的不说,就说您的几个侄儿、侄女吧,他们从外面回家,一进门头第一句话喊的不是娘,而是姑姑。母亲,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您在晚辈们心中的位置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亲生母亲。因此,当得知您患病的消息后,牵动着东西南北中全家人的心。您的同辈人,在北京的四舅连夜赶回家中,在医院和病床前日夜陪伴您、伺候您;俺四妗子也不顾自己身体有病,专程从深圳赶到医院,为您寻医拿药;俺二舅、二妗子远在澳大利亚,越洋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地打;俺三舅、三妗子也不顾自己有病,还一趟一趟地来看您;俺三姨、四姨更是精心守护在您的床前;咱家前后院的亲人也都非常关心,不断来看您。您的晚辈,在家的侄儿、侄媳、外甥、外甥女、侄女以及女婿们,他们在百忙中都经常不断地问候您、看望您、伺候您。在北京、上海、深圳等地,您的侄儿、侄女听说您的病情后,有的捎钱、寄钱,有的寄药,长途电话里就泣不成声。在外国的王强弟弟一家更是放心不下,越洋电话中一再叮嘱我和运竹:一定给俺姑姑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只要能治好俺姑的病,医药费我全包了。这一切一切,都表达了亲人们对您的关心。
母亲,您虽然已是古稀之年,但从精神上,您和我们都认为并不算老,生活中和我们有说有笑,所以当发现您有病时,我们大家都感到十分地震惊,千方百计为您求医治病。然而,万恶的病魔,当今世上也无法降服,终使您和亲人永别,我们万分悲痛。
亲爱的母亲,您的一生充分证明,不愧为我和运竹的好母亲,不愧为俺姥爷姥娘的好女儿,不愧为俺舅俺姨的好姐姐好妹妹,不愧为晚辈们的好长辈。您生的有价值。您的处事为人给后辈人树立了光辉的榜样,您的高尚品德在我们的心中树起了一座丰碑,您的精神将永远激励着我们。
母亲,您安详地走吧!
女儿:运竹
女婿:盼山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四日上午九点三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