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州城往南走五十里,便会看到不太强烈的火光,那里就是卫平十五万大军的临时军营。
夜以深,萤火虫在草丛中飞舞着,像是刚刚坠落的星,挣扎着想要再飞到天上去。
临时军营的旁边有一处池塘,月亮在水中不断消散汇聚,荷叶在水面上搭了一张小床,小床上因为到了夜晚的缘故沾满露水,而露水因为月光的缘故变得晶莹剔透,像是一颗颗珍贵的宝石。
荷花开在池塘的最中间,有些娇嫩,就像在水中沐浴的女孩一样。
萤火虫围绕她身边,或许是这女孩太漂亮了吧,大胆的萤火虫落在她雪白的肩上,然后一副不愿动的状态。
她是军营中最特殊的存在,性别在这都是男人的军营中显得那么特殊,她的年纪,看起来只有十七岁左右。
但是军中将士对她却是敬若神明,所以她才敢这么大胆的在这里沐浴。
女孩缓缓的撩起水,动作优雅但又有些调皮之意,她香肩上的萤火虫显然被“洪水”吓了一跳,迅速飞逃,然后落在她另一边肩头上,女孩只觉得萤火虫在挑逗她,于是不断的撩水,萤火虫在她身边飞来飞去。
岸上忽然传来脚步声,脚步沉稳有力,那些萤火虫忽然散开,就像晚上忽然消失,它们散开也像满天星辰。
每一位将军身上都有杀伐之气,这位将军的身上,杀伐之气更重一些。
他直接走到池塘边,看着还在玩闹的女孩,有些无奈的说道:“英柔,别玩了。”
在军中,吕英柔就是军师,可是这位军师浑身充满了小孩子一般的幼稚。
“干嘛啊,人家才刚刚玩一会儿。”吕英柔充满撒娇之味,她将身体完全泡在水中,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卢镜尘蹲下身子,看着水中少女,说道:“卫郡王找你有事相商。”
“还有啥商量的,不就是没打破雪州么?”吕英柔嘟着嘴,有些不满,“你以为秦铁衣跟你一样好欺负啊。”
卢镜尘有些恼火,这些天可没少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军师捉弄,可是自己又不好发作,现在这丫头说自己好欺负,真的是……
他忽然诡异一笑,站起身,抱着肩膀。
“末将奉郡王之命,前来请军师商议大事。”
吕英柔噘着嘴,说道:“哼,商议什么大事,我看他就是急着当皇帝。”
她说完这句话,刚要在水中出来穿衣服,但是看到岸上抱着肩膀的卢镜尘。卢镜尘也看着她,嘴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吕英柔觉得这笑容真欠揍,她大喊:“喂!我要穿衣服了!”
“穿啊。”卢镜尘惜字如金。
“你不觉得你应该转过去或者离远一点么!”吕英柔气急败坏,前几天自己刚刚欺负了他,现在他又报复回来了。
“你一个小女孩,都没发育完全,被看一看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
月光下,卢镜尘哈哈大笑,自从西征夏康帝开始,他许久没有笑过了。
……
……
吕英柔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去。
此时卫平的营帐内已经聚满了人,分左右坐定,中间便坐着卫平。
火焰在营帐的火炉中不安的跳动着,似乎是感受到了这有些压抑的气氛,左右的诸侯将士们的影子也因此跳动着。
吕英柔缓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用手撑着可爱的小脸蛋,打量着营帐中的诸侯与将军。
“哼……真拿自己当人物了。”坐在吕英柔对面的谋士不屑的看了一眼。
吕英柔知道这人,姓李名莽,虽其貌不扬,腹中却也装了些计谋,曾用计助卫平夺下卞梁城,由于计策过于歹毒,有违人和,所以令诸侯不喜。
卫平觉得此人可用,可他又不能表现太过亲信,卫平想天下人顺他心,所以他必须要先顺人心。
为了顺人心,他对李莽的献的计策时而为之时而不为,攻打皇城一再耽搁,并没有以碾压之势夺取大夏的半壁江山,只是一点一点的蚕食掉,心中着急之时,凡城守将卢镜尘归顺。
而吕英柔,便是跟在卢镜尘身边的小丫头。
卫平每次想到当时的场景,都会感到庆幸,他从未想过一个小丫头竟然如此有计谋。
不论在黄帝陵一战,智斗陈苍生,还是在左丘陵之战中计杀王宽,都展现出其极其聪慧的头脑。于是卫平对李莽的态度更加冷淡,他的目光全部都在卢镜尘和吕英柔身上。
吕英柔自然听到了李莽的话,却并未做声,只是默默端起茶杯饮茶。
夏夜之中,总会有蟋蟀在草丛中鸣叫,就像李莽尖锐的声音,但是不会有人理会,没有人愿意去理会小东西。
卫平轻咳一声,表示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微微拱手,努力的将自己伪装的谦卑一些。
“既然吕军师已经入座,那么我们就正式商讨本次进攻雪州之事吧。”
昔日红州守将李德站起身,长须抖动几下,然后拱手说道:“此次进攻雪州城,郡王虽带兵十五万,但雪州城地处险要,易守难攻,更何况雪州城守将是秦铁衣,这次攻打雪州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哼哼……雪州城内仅有二万兵马,我们十五万军攻不破,怎在情理中?我看就是吕军师的计划有误。”李莽刻薄之声再次响起,针对的依旧是吕英柔。
卫平皱眉,他不好说什么,毕竟李莽说的是事情。
卢镜尘笑了:“敢问李军师,雪州城下可供几人驻足?一百人,一千人?我们十五万兵马,无法同时站在雪州城下,也就是说,我们每次最多只能用一千人攻城,一千人对两万人,我们没有胜算。即使用车轮战。”
李莽没有察觉到卫平目光,依旧老神在在:“如果火攻呢?卢将军总是在妇人之仁。”
火炉里的煤炭劈啪做响,似乎在拍手称赞李莽。
李德说道:“火攻会伤及百姓!”
他的声音很洪亮,有些像在山洞中呐喊,然后一圈一圈扩散开,回音几乎可以穿破这有些破旧的营帐。
李莽冷笑:“所以我会说卢将军妇人之仁!郡王要一统天下,死些百姓算什么?”
吕英柔纤细的手指敲着桌子,此时她已经收敛顽皮一面,稚嫩的小脸上写满凝重。她忽然重重一叹,在袖口掏出白纸,很正式的用茶杯压好,然后对卫平拱手道:“卫郡王,可否赐笔墨一用。”
卫平一直都在关注吕英柔,他相信这位年仅十七的少女,会想出一条妙计,助他夺取雪州城。
“去准备笔墨。”卫平立即教人取来笔墨,交给吕英柔。
李莽依旧冷笑,他看着吕英柔在白纸上不断的写着,然后轻轻的哼了一下:“故弄玄虚……”
“李军师,不知在下如何弄玄虚呢?”吕英柔温柔一笑,但是李莽觉得像是跌进地狱。
吕英柔笔也未停,接着说道:“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赌雪州和青州!”吕英柔眼帘低垂,笔墨飞扬,“七日后雪州援兵将会赶来,就赌在这七日之内,我可以助郡王夺取雪州和青州!胜者便留在郡王身边,败者滚蛋如何?”
“好!”李莽一口便答应下来,“到时候劳烦郡王做个见证。”
“英柔,你在胡说些什么?”卢镜尘就坐在吕英柔旁边,他不理解吕英柔为何会如此冲动。
吕英柔冲他微微一笑:“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
……
雪州城,轻骑兵营房。
箫别离将一身装备卸在地上,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同营房之中的将士们,一个一个的惊呆的看着箫别离。就在刚才,他们看见这个少年跟着军需官身后,抱着一大堆装备走进来,他们就一直在琢磨这轻骑兵营是不是要改成重骑兵营。
箫别离才十四岁,不算太高,盔甲将他整个人都罩在里面,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当这些将士们看到他背后的七杆长枪时,就不觉得滑稽了。
这孩子力气需要多大,才可以背的动七杆长枪。
“我说小兄弟,你是不是参加的是重骑营?”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箫别离正在整理自己的东西,听见有人对自己说话,便抬起了头。
他看到对自己说话的将士,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如同蜈蚣一般,爬在脸上,这位将士胡须一大把,看起来不像什么善茬。
的确,有哪个将士手中没有鲜血呢?
将士见箫别离一直盯着自己的脸,以为他被自己的模样吓到了,然后努力的将自己的笑容变得憨厚一些。
箫别离看着他面孔怪异的扭曲着,不明所以得问道:“您的脸,抽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