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荷兰人与清政府依然是同盟而郑氐集团和荷兰人依然是重要的商业伙伴。
因为风期,从巴达维亚归航的荷兰舰队,要等到次年的五六月才能绕过非洲的好望角,把台湾的消息传到荷兰。
这时荷兰东印度公司已经奇迹般幸运地存在数十年,人们很少听说有明显的衰退,台湾失落的消息有没有引起它在欧洲股票市值的波动,就不知道了。
台湾,太平洋上的美丽岛,欧洲人轻易得到了它,旋即又失落了。从此,欧洲人的故事永远定格在1661~1662年那一段围城岁月里,只剩下那个美丽的名字让人们遥想、叹息。
台湾被攻占后,荷兰人和大清帝国,似乎有了共同的敌人。荷兰人的舰队,在台湾海峡游荡,希望夺回失地,并且与大清帝国建立直接贸易关系,那支舰队在风中招摇的旗帜,愤怒而哀伤。
然而,因为郑氐集团势力退出中国沿海,金门、厦门、海澄、铜山陆续回到清军手中,面对既不需要海外贸易、又不急于出击的清政府首领,荷兰人知道们失了的。
所以,荷兰人依然徘徊在中国的大门之外,如他们初来乍到一样。
郑成功家族则继续统治台湾22年,期间,清政府与郑成功家族有过和谈,拟以海澄为双边贸易的中间地带,但最终没有下文。
这个时候,汉人在台湾已达十几万人,因为清政府对台湾实施严厉的“迁界”政策,大约又有20万闽南人为免于流离失所,徙往台湾。随后的1683年,清朝终于如愿以偿地收复台湾。
1684年,清朝廷开放两岸贸易。
今天,我们有缘再从那些旧日的文献中,见到初来东方的欧洲人眼中的“福尔摩莎”、中国人的宝岛:适中而怡人的气候、丰饶肥沃的土地、繁盛的贸易、整年持续不断有船只进入的港口……鲜活、生动、蓄含张力。那些散落在历史文献中的层层叠叠的影像,那些已经凋零在岁月中的人物:骁勇善战的明郑海军、腰缠铜钱的大明商人、身带利斧的哺乳期汉人妇女、拥有日耳曼人精神和古希腊人体魄的少数民族……因为时光折射,而显现出斑斓的面目。想象、联想、记忆、传说,戏剧般地浓缩着曾经的台湾故事。
那个已经和欧洲人脱离现实关系数百年的岛,绮丽多姿,因为海峡两岸间持续着深刻渊源,而让关注这里的人们为她的未来命运带来永恒展望。
策的151年
台湾历史上最早的街市在笨港东南平野出现了,“井”字形的街市,分成9个区。中区筑高台,是行政管理机构,东区书舍,西区庙宇,南区军营,北区仓库,秩序井然,它们仿佛预示了这个荒岛未来的社会远景。
1621年农历八月二十二,笨港似乎应该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渐凉的天气使鸟的鸣叫分外清越,几个猎鹿的洪雅人悄悄地走过水滨。在这儿,有时会遇见一些乐意和他们交易的汉人。
那,人们,的。
这一次笨港上演了很难见到的情形,从日本方向匆匆行驶来13艘商船顺着北港溪入海口上溯到笨港,二百多个经历长途跋涉的人从船上鱼贯而下。笨港,这个植物繁生的飞禽走兽的乐园大约给疲倦的旅人展示出美好的前景,宁静、清越,令人跃跃欲试。就像在做一种预示,也许在他们的漂泊生涯颜思齐登陆湾纪念碑中,这一次不再是过客。
这一年是明天启元年,在日本是元和七年。
在我们所能想到的台湾历史人物中,颜思齐就这样率先登场了。海澄县的亡命裁缝、日本的“东洋甲螺”、荷兰文献里的海盗、官府眼中的“海寇商人”、台湾人尊崇的“开台王”、“开台第一人”的真实面目,因为历史变迁而嬗变。
颜思齐,字振泉,赋性任侠、雄伟过人,因避仇远渡日本,一度是官府通缉的要犯。
颜思齐登陆台湾岛,最初并不是一次计划中的心情舒坦的远游,而是行色匆匆杀机四伏的亡命之旅。
当时,日本历史上最混乱的“战国时代”刚刚结束,取而代之的是长达二年的府。一的的,一人到,和仇的是。
因为海外贸易而积累了财富与势力的漳州海商颜思齐,开始由身份低微的海澄裁缝,渐渐成为受人尊敬的旅日华人首领一东洋甲螺,并因此卷入政治斗争。在幕府的追捕中,颜思齐带着二百多个兄弟部属逃向海上。
当他们驾驶着13艘商船来到九州西海岸的外岛州仔尾的时候,海澄人陈衷纪——个极有远见的颜思齐的结义兄弟意识到:台湾虽然是一个荒岛,但势控东南,土地肥饶,可以先作为落脚点,待羽翼丰满,再经略四方。
结果,船队在海上漂浮了8天8夜之后,在农历八月二十二抵达台湾南部,顺着北港溪向上游航行到达笨港。
笨港,是洪雅人“ponkon”的音译。它的位置在现在的台湾云林县水林乡、北溪镇和嘉义县新港乡这片区域。
今天的北港溪蜿蜒在云林和嘉义之间,正如那些时光的流连者看到的那样晨光熹微的时候,一艘艘竹筏开始漂流而下,搅起细如游丝的水声,就像那不停流转的光阴,在水面上画下一道道瞬间即逝的波痕。在年复一年的船来船往中,矗立在岸边的妈袓庙,默然履行它数个世纪不改的职守。与颜思齐带着13艘商船初来乍到时看到的齐膝荒草和星星点点的野花的情形相比,因北港溪而生的笨港不知是否还多少保留些旧日的模样。
按照军事设防的布局,颜思齐将这两百多人,分成10个营寨,主寨居中,如寨、后寨、左寨、右寨、海防寨、粮早寨、哨船寨、抚番寨、北寨,各有职司。
10个营寨,成了汉人在台湾的最早聚落,山峦苍翠、炊烟袅袅,明明灭灭的即到来的一群人在这里筑寨、练兵、抚番、招垦,横行台海,在如流的光阴里,等起的。
1704年,《康熙台湾舆图》被绘制出来。在那彰显康熙大帝勃勃雄心的地中一船在那的的的调,隐去了许多岁月的真实,几个互成犄角的地名——左营、右营、东卫、西卫——是不是旧日营寨的孑遗,就不知道了。
不过今天,姑且不论北港溪那些上游地带、支流地带,仅仅把目光聚焦在主流两岸,不管是出海口的水林乡,或者河流曲折的北港镇。王厝寮、颜厝寮、黄厝寮、苏厝寮、刘厝寮……那些村庄背后的姓氐家族、那些最初的拓荒者身后的光阴,就像曾被颜思齐部属饮用又保存至今的水林乡林北村七角井一样清晰可辨。
1621年,他们穿越海峡找到他们的岛,从此这儿成了他们的家。
今天,当我们隔着海峡看那个已经容纳了两千多万人的岛屿的满目青山,你就会明白,颜思齐和那个最初由二百多人组成的“王国”的未来是怎么一事拓垦、贸易与纷争,使这个美丽的岛屿充满机遇与风险。
来自几个方面的压力——番社、荷兰人、海盗,使最初的拓荒行动危机四伏。海盗刘香的舰队,就在这一带海面游弋,数十上百条船随时可以越过海峡。被福建水师击退的荷兰人在南部建立据点,他们和笨港通商时,借助的是北溪支流牛尿港作通道,两者的关系似乎并不和睦。在荷兰人的文献中,颜思齐显然是一个恶名昭彰的海盗,贸易并不能清除彼此的敌意。而对于已在这上的数来,这上岛的人,他们的人的越过,人和番社来,在自动的区域里,一些从漳州带过来的农耕技术被使用。对于他们来说,这可能仅仅是开始,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们所失去的和所拥有的,成了人们的对岁月的永的今天,生活在这一带的人很难再区分他们之间的差别,只有那些隐藏在茂林山间的上游河流,才知道彼此间的秘密。
而海对岸的家乡,因为商品经济发展、人口剧增,源源不断的劳力资源还在为寻找新的空间而骚动不安。
颜思齐派出他的几个结义兄弟——晋江船主杨云生和南靖人李俊臣带上大帆船回到漳泉,用1户1人给银2元、1户2人给银4元或1户3人再给耕牛一头的代价,招徕拓荒队伍。仅南靖,那是李俊臣的老家,随他而去的就有123人。当3000名漳泉农夫出现在未经开垦的台湾平原时,台湾迎来第一。
随着家乡数十个港口源源涌出的移民凝聚成团开拓新的生存空间,陆地成了据点,海洋成了生命线。
台湾历史上最早的街市在笨港东南平野出现了,“井”字形的街市,分成9个区。中区筑高台,是行政管理机构,东区书舍,西区庙宇,南区军营,北区仓库,秩序井然,它们仿佛预示了这个荒岛未来的社会远景。
在以后的岁月里,一浪接着一浪的漳州移民给正在发育成长的台湾平野注入了生机。在清政府管理台湾的210年时间里,漳州向台湾移民超过50万人,其时间之长、规模之大、人数之多,都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台南平原、台中盆地、台北、基隆、高雄、花莲、宜兰,形成许多漳州移民聚落。
今天,漳州迁台开基姓氐已达104个,姓氐家族2027个,漳州与台湾的渊源关系,深入到海滨水湄、市井民间,以致当两边的人们愿意放弃半个世纪的隔阂,而重拾沿袭了若干世纪的关系时,寻亲、访友、做生意,便成了理所当然的形式。
在台湾,台中的大甲、清水、沙鹿、梧楼,彰化的匕斗镇、埔盐乡,嘉义的北港镇,台南的下巷乡……那些颜氐族人聚集的地方,成了人们挽留历史记忆之所在。
新港奉天宫,守护妈袓香火的鼓楼,一座叫“思齐阁”,一座叫“怀笨楼”。
晨钟暮鼓中,拓荒岁月渐行渐远,却依然是市镇不肯挥去的荣耀。
当笨港穿越历史进入新的一页,那种不同时期不同族群在碰撞融合过程中形成的文化趣味成为一种标识,让那些400年后重新登岛的人,从那些喧闹的街、窄窄的巷,散发着旧日气息的厝,嗅到曾经熟悉又恍若隔世的家乡味道。
这一切,似乎就是颜思齐和他的伙伴们初来乍到时所期待的。
这次由漳州海商组织的拓垦行动,拉开了台湾历史上大规模拓垦活动的序幕,并成为后来这类活动的摹本。土地和海洋从此成了上天给予台湾移民社会的厚赐,农耕文化与海洋商业文化被雕琢成社会文化的两块基石。台湾日后的社会正如这次拓垦行动所预示的那样,对传统主流文化的努力追寻和对现实规范的不断超越的企图,一起编织出一幅异彩斑斓的现实图景。
颜思齐由此被尊奉为“开台王”,他死后,他的事业由一个叫郑芝龙的结盟兄弟继承,并在以后形成一个足可与荷兰殖民者相抗衡的“海上商业帝国”。依靠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作后盾,郑芝龙的儿子郑成功成了中国历史上着名的驱荷英雄。
曾经造就古笨港崛起的北港溪,在整个台湾历史发展中有着其他河流难以企及的地位。最早的那一批人,以及以后随之而来的那些人,从这里登陆,然后在妈祖温润的目光的祝福下,走向台湾的山地、平原。
今天,从空中俯瞰北港溪出海口,先前垦殖过的土地棋格状整齐、清丽。那些屡屡泛滥又归于平静的河道贯穿其间。400年前,颜思齐和郑芝龙就是从这里沿河上溯,在惊起一滩鸥鹭后,登上1621年的笨港。
此后,台湾不再是原先的样子。
雾峰家:一家族的史诗
雾峰林家被时局挟裹着!跌入低谷新梦旧想,灰飞烟灭不过,一次战争丧尽的家资,在若干年后,又因为另一次战争而卷土重来。这似乎是命运对这个家族未来的隐喻。
一个漳州家族,在大清帝国的中晚期随移民潮登陆台湾,他们崛起于垄亩,因农而商,由商而仕,垦种习武,经世致用。一百多年的家庭历史,创造、奋争,大起大落,愈挫愈勇,财富、权力、荣耀、牺牲,犹如这个家族的宿命。他们的历史是台湾近代历史,甚至是中国近代历史的一个缩影。人们称他们是台湾世家,这就是雾峰林家。
2004年,中央电视台播出36集电视连续剧《沧海百年》,这个家族波澜壮阔的历史,由两岸演员一起演绎得回肠荡气。人们由此再次把焦点投射到这个神秘家族,以及那个时代的中国动荡不安的历史发展场景。
18世纪,台湾已经成了充满希望的土地,漳泉移民潮水般地涌到这个岛。
林石,漳州平和县埔坪乡一个18岁的农家子,随着乡里人来到这里,一个家族的史此。
这一年是乾隆十二年,即1747年。
雾峰林家的先袓可以追溯到中原士族衣冠南渡时晋安郡王林禄。他们中的一支辗转迁徙到漳州平和的埔坪村,旧日衣冠耐不住时光的消磨,早已成了山野田间的一介村夫。
我们所知道的林石这个时候正在因为父母的早逝,必须上奉祖母下抚幼弟而前景黯然。
不过,有一种传说令人疯狂。“台地一年耕,可余七年食”,成了数十万漳州人不顾一切涌入台湾的诱因。
当年,台湾南部自颜思齐后已经大片开发。但是,中部沃野千里,草深及膝,还是鹿群逐走的猎场。
在此之前,两个漳州军人——康熙四十五年(1710)的定海总兵张国和雍正二年(1724)的南澳总兵蓝廷珍,已经在这儿招悃垦荒,他们创建了“张兴”和”对于那些数百年来局促于方寸之间精耕细作的漳州农夫来说,忽然面对这一幅徐徐展开的荒野,需要有一种方式对它表示敬畏,这就是垦拓一让丰茂的田地成为大自然祭坛上的献礼。
土地垦拓由此成为清代台湾最基本的经济活动。漳州移民一旦踏上莽荒之地,环境的挑战迫使人们以血缘、地缘关系建立起一个垦拓聚落,一些有能力的人成为“垦首”。垦首向政府领取“垦照”,拥有一定土地后,投入资金,集结人力,组织垦拓,收取地租。这些大片土地所有者不再是简单的农业生产者,而是随时准备以智慧创造奇迹的农业资本运营者。
在台湾开发的历史上,我们看到一个传统的农业社会遥不可及的财富神话,当一幅田园牧歌式的美景在青翠的大地上徐徐展开的时候,在峰峦之上遥看风景的,不再仅仅是脚踩黄土背朝天的农夫。
祖籍漳州平和的雾峰林家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两万亩山林、五百处糖铺与樟脑铺,所用时间不过百年。这种滚雪球式的财富增长速度除了彰显这个垦拓家族传奇经历以外,也演示了一场重商观念对传统农业社会的颠覆。
雾峰林家的兴起源于一次变故。猫雾栋东堡大里是这个家族的发祥地。
在林石到来时,这里还是泰雅人的居住地。位于台中盆地中部、大里溪北岸和旱溪之间的冲积平原,有溪流交错带来的农业灌溉与水路交通之利。
泰雅人,历史上称“黥面番”,脸上刺青,性情强悍,一种名之为“出草”的习惯,使他们每年都要猎取外族头颅以供祭祀。所以,人们往往视这一带为畏途。
大里杓善待林石,让这个早先的彰化帮工有了点积蓄,来到这里招募到比他还要贫穷的人,花几十年的时间,拥有了殷实的财富和美满的家庭——400亩田地、上万石谷物的年收成,以及像田里谷物一样勃勃生长的6个儿子。台中首富和大里杓林氐移民的领袖,足可让他光宗耀袓。
林石甚至把自己的弟弟以及袓先的骨骸都带到这里,显然,这是一块值得信赖的土地。命运和自己贴心得像一把牢牢握在手中的锄头,无人能够夺去浸满汗水的美好。
但是,一次变故改变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