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苍乾帝国的南部首都之说的云城中,整座城池最尊贵的主人苏青袂正在他的王府内等候着一些消息。起初他斜靠在木椅之上,手指不停叩击着面前的书桌,过了一会儿,略显焦急的他站起身来,在大厅里来回地踱步。苏青袂猛地回头,一名影子侍卫从屏风后面出来,单膝跪地呈上一份书信。苏青袂连忙打开书信飞快地读了一遍,终于吐出了胸中的一口长气,皱起的眉头也舒缓了下来。
苏青袂将书信收好,对影子侍卫说道:“先去告诉大人,我马上准备下一步计划。然后去帝都,将秦给我唤回来。”
“喏!”影子侍卫退后几步又消失在屏风的后面。
看得出来苏青袂此时心情大好,提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两瓶竹叶青,独身一人向着后院书库的方向走去。
苏墨陪着一直在打呵欠的巫阖,好不容易熬过了繁琐的仪式剩下的步骤。仪式结束后,苏墨向巫阖辞了一个假,他要与朋友们说两句话。陈尧津和凌清清也与自己的师长请了个假,三个人才有了这难得的小聚。当众人都离开广场的时候,烈凌霄和景流在一直在旁看着苏墨三人,也不知道各自在想些什么,直到旁人催促下才离开。
三人走到了广场的角落,苏墨先开口道:“先恭喜我们都成为了祖殿的一份子。”
凌清清则是耷拉着脸,有些郁闷地说道:“可是我们以后一起玩的时间好少,我师父让我少和外人接触。”
陈尧津奇道:“你、你那个师父到底是什么、么人啊,看起来很、很厉害的样子。”
凌清清更不高兴了,说道:“一开始我以为我的师父是灵巫尊,脾气又好人又那么漂亮。结果才是被她的丈夫看上了。我师父叫楚怀草,是祖殿的大客卿,也是灵巫尊的丈夫,其他人都叫他剑尊。”
剑尊楚怀草,苏墨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一会儿回去要问问巫阖他的来历。苏墨揉了揉凌清清的头发说道:“现在我们都在这山上,以后见面的机会难道还少吗?你们也要努力修炼,刚才天巫尊不是说了吗,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祖殿的考核,到时候你们可别丢脸啊。”
陈尧津自信满满,晃了晃手中的星盘说道:“看、看着吧,小爷我、我就快成为一代高、高手了。”
倒是凌清清拿着手中那张划了“一”字的纸,可怜兮兮地对苏墨道:“苏墨,你师父给你什么礼物了?我们换好不好。”
苏墨倒很想要剑尊赐下的那张纸,可一来剑尊肯定不答应,二来苏墨也没什么可以换,只得道:“我那小气师父可是什么都没有给我。”
“真的?那我就稍微平衡了,哈哈,说不定我这张纸还真是个宝贝呢。”凌清清笑靥又浮现出来。
三人又随便聊了几句然后依依不舍离开,苏墨看着凌清清和陈尧津远去的背影,心中默念道:加油!
苏墨原路回到了竹林小院,两位巫使,现在应该叫做师兄师姐,和巫阖都在院中等着他。巫阖靠在院中的木椅上,一边喝着竹叶青,一边夹着花生米。看着苏墨来了将他叫到身前说:“咱们命巫一脉本来就人丁稀薄,这是你二师姐,这是你三师兄。”
苏墨分别向师姐师兄行了一礼,巫阖揉了揉太阳穴犹豫了一会儿又唏嘘道:“你本来还有个大师兄,前些年犯了些事就从祖殿打了出去,也不知道你还见得到他不。”
苏墨心中顿时一惊,难怪两位师兄师姐都不是命巫一脉的首座弟子,感情是还有个大师兄呢。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师兄也不知道犯了事,但能从祖殿打下山去足以可见其可怕,看来这命巫一脉虽然人少可也不容小觑。
巫阖对站在左右的两个徒弟说道:“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还有不少的事要让你们小师弟明白。”
苏墨的师姐师兄也不多说,打了个招呼就一齐出去了。巫阖给苏墨解释道:“他们两个现在是祖殿的巫使,平日要代祖殿行走天下。这一次也是专门从西楚赶回来的主持一下新生上山仪式。”
巫阖又仰头灌了一口壶中竹叶青,咋了咋嘴继续说道:“他们都是孤儿,在祖殿学业完成后又不愿意到世俗中去生活,就留在祖殿当免费的苦力了。”
巫阖将酒壶放下,伸手从苏墨肩上解下了剑匣,抽开后只见两把短剑静静地躺在剑匣之中。巫阖的手指轻轻拂过剑身,两把短剑立刻开始颤动起来,像是抗拒陌生人的接触。
“你养剑多少次了?”巫阖忽然道。
苏墨身体都晃了一下,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他把养剑当作了是了自己的一个大秘密,平日养剑时都是避开了所有人,连嵇康都应该想不到苏墨会这么早就开始养剑。可现在这个秘密却被巫阖一语道破,苏墨怎能不惊。
巫阖并没有追问,而是深深地忘了苏墨一眼,用古怪的语气说道:“当初你苏氏的先祖凭借手中大破灭长枪横扫八荒六合,连我祖殿先人都忌惮不已。你可知你手中这双短剑以前的主人是谁?正是你苏氏先祖一生最大的敌人,剑身上沾染的鲜血就有你先祖的一份。曾经你苏家有人妄图掌握它们,结果死于不详,你现在还敢用它们吗?”
自从苏墨从家里的秘堂里取出这双短剑,它们就像亲人一样,陪伴了自己一个一个日夜。而且自从养剑之后,苏墨明显感觉到这双短剑真正拥有了生命,可以与自己沟通交流。
苏墨坚定地对巫阖说道:“是的师父,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与它们相伴。吾之荣耀如尔之荣耀,吾之耻辱也必铭刻于剑上。”
巫阖看似无奈地说道:“随便问问你而已。既然你已经开始养剑,而且新的剑灵也已经苏醒,你这辈子都甩不掉这双短剑了。现在,拿起这双短剑!”
苏墨紧紧握住两把短剑,像是害怕稍稍松手就会永远失去它们一样。
“你左手这把稍短的,叫做惊蛰,右手这把叫做谷雨。在那苍乾还没有崛起的年代,它们的名字就代表了无上的力量,无上的荣耀。可是被你先祖击败之后,惊蛰和谷雨的剑灵就消逝而去。现在新的剑灵已经出现,你也是剑灵的新主人。唉,我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巫阖将右掌抚于苏墨的头顶,四目相对。巫阖难得严肃地说道:“现在我为你展示一遍这双短剑到底该怎么用。”
苏墨的身体已经不受他意识控制,现在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操纵着走到了竹林之中。像是被人抓住了手腕一样,苏墨左手握住的惊蛰以苏墨想都无法想象的速度刺了出去,但却又在未完全递出的时候顿住,青幽的剑尖在空中一点。竹林就像一面光滑的镜子突然被一颗石子打破,在苏墨眼中周围的一切如镜片一般在破碎,就连虚空也开始解体,而自己就站在世界倾塌的碎片之上。
“接着是谷雨。”巫阖的声音在苏墨脑中想起。
右手握着谷雨短剑缓缓划开了一个玄妙的弧线,手臂以一种难以言表的韵律震动着,或是划,或是切,或是提,整个破碎的世界更加地支离破碎,被切成了一条一条规则的细线,像棋盘一样交叉分布。
“现在你懂了多少。”巫阖问道。
苏墨现在又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他将双眼闭上,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想刚才的画面。
“这是惊蛰,这是谷雨。”苏墨半晌才睁开了眼睛。此时哪有什么破碎切割的世界,他还是在院中,院外的竹林也安然无恙。
苏墨将一双短剑紧紧地贴在心口,就像搂着稀世珍宝一般。惊蛰,谷雨,从今以后你们将是我不可或缺的伙伴,我会为你们创造一段新的传奇。怀中的惊蛰和谷雨微微地响应着苏墨。
“刚才你看到的是为师对这双短剑的理解,你只需要明白它们是什么就可以了。”巫阖趁苏墨不注意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种感悟对为师来说很轻松的,但徒弟你可要加油啊。等到今年岁考的时候,你一定要用惊蛰谷雨让楚怀草那个剑痴大吃一惊。”
苏墨正想询问巫阖关于剑尊楚怀草的事情,于是就请巫阖为自己解答一下。
“是苍乾二六零二年还是零四年,我都记不清楚了。当时来历不明楚怀草欲要挑战祖殿,可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就杀上山来。他强行打开了武路,守卫巫灵差点被打得消散,那些客卿没有人能挡得住他片刻。正巧碰上刚刚上位的灵巫尊,虽然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最后他们居然结为了夫妻,而楚怀草也成为了祖殿的大客卿,只比巫尊地位稍稍逊上一丝。”巫阖说道。
苏墨又继续问道:“师父,你还没告诉我心路和武路是怎么一回事。”
巫阖拿这个小弟子没有办法,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口又继续说:“武路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考察下学生的修炼底子如何,不过嘛,最后一关如果不是抱着必死一拼的心态就注定会失败。我命巫一脉收徒只要心路考核成功者。”
“苏墨,你告诉为师,你理解的命是什么。”
苏墨被这么问到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简单说道:“是命运吗?就像是传说天地万物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一生的经历,是无法改变的。”
巫阖又问道:“既然你说是命运,那么你相信命运吗?”
“不信,我只相信自己。”
巫阖伸手指向竹林说道:“你看这些竹子现在正是它们命中注定的生命形态,可是你再看。”
突然这大片的苍翠竹林开始飞速地变得枯黄,竹叶开始掉落,竹身相继折断。
“而现在,因为我的干预,它们开始毁灭。你说,是因为我,还是命中早已注定这一切。”
苏墨不知如何回答,如果因为是巫阖的干预竹子毁灭,但是否是命运安排的巫阖来做的这一切,可是所谓的命运又是那么飘渺让人难以相信。苏墨只得老实回到道:“我不知道。”
巫阖打了一个响指,那片竹林又重新恢复了生机。他接着说道:“其实这个问题我祖殿命巫一脉思索了无数年都不能得出结果。但是,你为何不能将你的所想所做看作是命运的一部分,因为我想,所以我让竹林凋零,这是命,因为我舍不得,又让竹林恢复,这也是命。命运其实并不飘渺虚无,我们就是命运。”
苏墨还是不解,又问道:“那和心路有什么关系。”
“心路考核其实就是你对自身命运的看法以及是如何操纵的。先说第一关,你选择的是用不停息的脚步踏出迷茫的困局。这是你对命运的看法,为师不得不说很欣赏这种看法,但你必须要明白,命运是一道无所谓源头,无所谓终点的源头,你可以走上十年,百年,可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而第二关,你对命运的看法如你才说的一样,你不相信一切困难险阻,一切的束缚。可是这样相信自己你就确定这不是盲目的?如果你偏离了轨迹,你又如何能回头?至于第三关,每个人所经历的都不一样,为师也不知道你到底通过了什么考验。好了,将我所说的好好想一想。”
此时苏墨不再继续发问,静静地站在那里陷入了沉思。到底这世上有没有命中注定,到底自己这一生所经历的,是按自己的意愿进行还是早有剧本,而自己不过完全按照剧本所演。
巫阖没有打扰他,提上酒壶走进了里屋前最后看了苏墨一眼,喃喃道:“铭,这孩纸多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