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儿面无表情的跟在逍遥身后,逍遥背上是已然全无生息的无痕,原本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逍遥的背往下流的情形也停止了,只剩下大团大团的血迹印在衣服上……琴儿扶着无痕,双眼毫无生气。
天雨远远的走着。他不敢靠近。他只要稍一上前,琴儿就会忽然像个灵敏的小狗一样扑上来,死死的拦住自己,不说话,也不打人,只是恶狠狠的盯着他。那不是他熟悉的目光。哪怕当初知道七七是自己杀死的时候,她也不曾用这样的眼光看过自己。
从来不曾!
毫无焦距的涣散中,那么强烈的恨意和不能理解。琴儿,最善良简单的琴儿,连她都不愿意原谅他。那些冰冷的目光从来就不曾在碧云宫任何人的眼中出现过。她可以原谅他杀了七七,杀了齐叔。因为那些时候,他被血蚕蛊所惑,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可是这次不同。完全不一样。他明明就是在正常的情况下跑回冷翠坊的。倘若他不回冷翠坊,而是听她们的话,跟他们回了碧云宫,事情根本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而彼时,大家都在因为流云和桃花的安危而担心不已,他自己却心心念念着去找那个害得自己人不像人的女人
“你别再跟着了,你若再跟,我们就不客气了!”琴儿忽然停下脚步,冷冷道。
逍遥也停下来,看了看身后的天雨,这个一直将天雨视作兄弟的碧云宫最小的同辈脸上也写满了失望和伤心:“你还是走吧!”
“我只是想看着她”
“不用你看!”琴儿激动的尖叫道:“你想看着她怎样?看她被一捧一捧的泥土掩埋吗?还是守在她的身边看她慢慢腐烂?”
“我”他一向少言,可是这一次,他拼命想多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发现,原来自己竟是个如此木讷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从天而降,银芒一闪,便直刺向琴儿。
“琴儿小心!”逍遥一急,连忙背着无痕,用尽全力,一个愚公移山,身形就地一伏,将琴儿绊倒,与此同时,却惊觉背上一轻,无痕却被人抢了去。
琴儿摔了一跤,但却清清楚楚的看到白血抢过无痕,立时尖叫道:“不许你碰她!放下她,放下她!”
逍遥连忙飞身上前,长枪一挥,拦住白血的去路:“把无痕留下!”
“不行!”白血摇了摇头,无痕的死对天雨的打击才是最大的。他只是想多看她几眼,这两个人为什么不能理解呢?
倘若不是无痕推开自己,那么,现在死的人就是自己了。不管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下而推开自己,总之天雨想见她,她就一定要留下无痕。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琴儿声泪俱下的望着天雨:“无痕在的时候,那样苦口婆心劝你跟我们回去,你不愿意,你不是爱这个白姑娘吗?那如今没人会再打扰你们,我们也绝对不会再强迫你回去,这不正合了你们的心意吗?你们要双宿双栖便双宿双栖,为什么还要抢走无痕?你让我们顺顺利利的把她送回去,不行吗?她死了!死了你懂不懂?”她冲上去,挥着拳头用力的打他,不时还抬脚踢他:“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杀了齐叔,杀了七七,现在又亲手杀了无痕!我恨死你了,我们不认识你!我们都不认识你!你不是我们认识的天雨!你走!别再让我们看见你,走啊!”
那边,白血被逍遥拦住去路,却仍旧不肯放弃,两人已经打了起来。
逍遥手中的长枪犹如一道长屏,总是在最紧要的时候,将白血困于自己的枪下。白血手中的剑每次都是用尽全力的刺出,但并无伤他之意。这更给了逍遥机会。每一招每一势都毫不留情,一定要抢回无痕。
白血本来便有伤在身,加上又多了个无痕,一时之间,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只能凭着身形灵活在逍遥身边窜来转去。
“放下她!”逍遥怒喝道。他长枪一伸,每次都会在要触及白血时,被她身形一转避开,而枪尖几乎每次都是险险的擦着她身上的无痕的皮肤而过,看着他自己心里心惊胆颤。
白血看了看天雨:“我们不会伤害她的,只是想找个地方好好的安葬她!”
“你们不配!”琴儿上前一把抽出天雨身上的黑魔剑,长剑一横,指着天雨。她身形矫小,剑尖却直指天雨的咽喉:“放下无痕!让她放下无痕!快呀!”
天雨无言的闭上眼睛,一挺身,竟将头向剑尖探来。琴儿吓得手一软,剑往下微沉,天雨向前探的身势却丝毫不含糊的带了十成十的力道,长剑顺着胸膛侧往右下没入他的胸膛。
“啊!”琴儿吓得一松手:“你”她倒退两步,又转头向逍遥求助:“逍遥!逍遥!”
逍遥一惊,以为琴儿出事了,转头一看,却听天雨对白血道:“放下她!不关你的事!你滚!”
“天雨!”
“琴儿!”
白血和逍遥同时冲上来,琴儿立即扔下剑,扑进逍遥怀里:“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不是故意的!”
“天雨!”白血背着无痕,刚靠近天雨却被他一把推开:“我让你放下无痕!”
白血一楞,旋即怔怔的望着他:“我只是”
“放下她!”
逍遥趁机抱回无痕,一边安慰着琴儿,望了望天雨的伤口,他深色的袍子让人看不出血液的原色:“这一剑,便当琴儿替无痕还你的吧!今后,你是生是死,是好是坏,与我们碧云宫再无半点关系!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琴儿拉紧了他的衣服,回头望了望天雨,蓄满泪水的眼睛里,满是伤心和失望,双唇嚅动了几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最终,却只是转身,和逍遥维持着最初的姿势,往山后走去。
“天雨”白血小心的往前凑,想看看他的伤势,不料他猛一转头,望向自己,眸中竟是浓得化不开的仇恨。她几乎立即就打了个冷颤。
天雨冷笑着捂住自己的伤口:“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你先跟我回去吧!你的伤”
天雨低头,望着手背上,不久以前才被无痕咬过的伤口:“这儿,很疼!”
“我知道,那我们回冷翠坊,我先帮你上药,然”她看了看那个伤口,整齐的两行牙印。应该是无痕咬的。
“流云她们,真的会死?”他忽然转移话题,声音不带任合温度。
她点了点头:“现在还不确定!只要她们还没有动手偷血玲珑”
“叭!”他扬手,重重的给了她一个耳光:“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让我见到你!滚!滚!”
她捂着脸,报应!这就是报应!她握紧了手中的剑:“我知道你恨我!是!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对不起你们。”
她忽然抬头,却见他正撑着身子往前走去。颀长的身形,背影却冷漠得放弃了全世界般的绝决。她忽然想起他初见时自己时的表情。惊艳中带着几分微赧。彼时,无痕,流云,桃花,她们都在。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第一次听见她这样嘶心裂肺的叫声。他竟仍是有几份牵动。他扬起手中的黑魔剑,用力往心口刺去:“这一剑,是替流云桃花她们的!”
“不!不要!不要!”白血的嗓子忽然在一瞬间沙哑起来。白裙上沾满了泥尘和血迹:“如果一定要偿,一定要还,我来还好不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这一次,天雨置若罔闻,他继续前行。眼前的世界,模糊而又清晰。无痕咬过的地方,深入骨髓的拉扯着他的神经。
“你别这样伤害自己,好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心里有气,只管冲我撒,我绝不还手,可是你别这样伤害你自己好不好?天雨!天雨!”
天雨背对着她,继续向前行去。
鲜血,顺着他走过的那条路,扬扬洒洒的宣告着它们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