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涯看着流云依旧苍白的脸,不知为何,此番再见她,这丫头苍白的脸上竟总给他一种陌生的错觉。那眉眼仍是她,但这一脸病恹恹的样子,却全然不是她的作派。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洞壁往洞口望去,这山洞的所在倒极是隐密。拔开外面的藤蔓,夕阳便直射眼帘。思及方才雨雪所言,秦无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他是明白人,又何尝看不出雨雪这样的拼死相救背后到底有着一番怎样的小女儿情怀?
他回到洞中,略收拾了一些要用的药,抱起流云便出了山洞,腹下的伤口似乎又裂了,行走之间隐隐作痛。但是秦无涯也顾不上许多,抱着流云便往东边的草丛中走去。好容易找到一处干燥的草地,这才放下流云。再看那伤口幸好并未开裂,只是疼得厉害。加上自己体力有限,便也倚着树干歇了下来。
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只听见雨雪的呼唤从不远处传来:“秦大哥!秦大哥,你在哪儿啊!”
秦无涯倚着树干,喃喃道:“雨雪姑娘,你走吧!别再跟着我们,此行一路上,只会连累你的!原谅秦某不辞而别,负了你一番苦心。”
但是,这呼唤只喊了这么一次,便止住了。
秦无涯叹了口气,抱紧了被中的流云:“丫头,你放心。不管怎样,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半点伤害。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去,直到夜幕彻底降临,秦无涯才沉沉睡去。
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他慌忙抱起流云摸着黑,漫山遍野的跑着。流云在他怀里冷得直打哆嗦。
“丫头,不怕,不怕!”他将她纳入怀里,沾了水的被子沉得像块千斤巨石,他终于筋疲力尽倒在一堆枯枝上。
大雨噼噼啪啪的打在他的脸上,电闪雷鸣里,他听见雨雪在不远处低低的呼吸:“秦大哥!秦大哥你在哪儿啊!你出来啊!秦大哥!”
那无助的哭腔听在心里,竟比那惊雷还要大声,震得他耳膜生疼。
就在这时,像是山石倾流一样,巨大的石头都咆哮着向他们压来。
“不!”他猛的睁开眼,却发现眼前有昏黄的光亮。
脸上是凉凉的湿意,看了看天空,没有下雨,那么
“你果真这么讨厌我吗?”一声幽幽的喟叹从他身边传来。
秦无涯大惊,一回头,果然是雨雪。
“你”喉头肿胀,他忽然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雨雪头发微乱的坐在他身旁的大石上:“我从不知自己居然会这么招人厌。”说毕,起身走到他面前:“你回山洞去吧!我让掌柜的给你找个靠得住的人来照顾你们。这山里风大,你们俩又都带着伤,万一再感染风寒就更难好了。”说着,上前想扶他起来,手伸到半空中,又垂了下去。
火光下,她脸上的线条蒙上了淡淡的黄色光晕,一身淡蓝色的襦裙皱皱的,裙摆下的流苏还有几处被山下的枝蔓给划出口子。脸上更是两道虽不明显却也不能看出的泪痕,此际,眼神也正楚楚的望着他。
“不必了,我与流云都有功夫在身”秦无涯轻声道,并非真的不明白她的心意。只是此事非同儿戏,便是如今带着她,将来也不可能将她带回碧云宫。与其届时突然离开,倒不如现在,趁着一切还来得及,先让她明白一些她应该明白的。
雨雪微微一笑:“我明白秦大哥的意思。今日我为秦大哥所做的一切,倘秦大哥要见外,要抱感激之心,那么,便当今日雨雪所为,只为报答当日秦大哥的救命之恩。从今往后,你我并无谁拖欠谁。若蒙秦大哥不嫌弃,能将雨雪所作视为知已所为,雨雪于愿足矣!但秦大哥若因此以为雨雪是想要秦大哥许我什么,不怕告诉您,我便是一头撞死在这树上,也绝不许谁这样看轻了我。”言毕,竟果然抬首便往那棵树上撞去。惊得秦无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猿臂一伸急忙拉出了她。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你这是何苦来着?”
“那,你可愿意跟我回去?”雨雪望着他:“你放心,你们回山洞,我这就进城,明天便让掌柜的派人来照顾你们!”
深冬的风呼啸而过,秦无涯看了看一旁的流云,再看看正殷殷望着自己的雨雪:“我之所以决定带她出山洞,并非仅仅因为你的缘故,而是我们此去一路上必然还要被楼兰堡的人追杀,这一路上的危险自是不必说的,我与流云本来是自己惹上的恩怨,又怎么好把你牵扯其中?”
雨雪点头:“我知道。我不擅武功,万一有危险时,单是保护流云一个人都会让你很吃力的。若是再加上一个我,只怕只有拖累你的份。你不用多说了,我都明白!”
她说着轻轻上前一步:“我帮你扶她回山洞,天色不是太好,只怕今夜有雨,你们都回山洞去吧!明天早上掌柜的会派人来照顾你的。”
秦无涯无语点头,于是二人搀着流云回到山洞,将他们安置好,雨雪又点着火,熬了药,又煮了锅热气腾腾的粥:“这粥,你们趁热喝。我走了,秦大哥,你们自己珍重!”
“多谢你了!”秦无涯挣扎着站起来,抱了抱拳。
雨雪摇头,缓缓的转身,向洞往走去。月光下,她望着自己被拖长的影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滑下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