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室里,伴随着嘀嗒的水滴声敲打出富有奏的生气。石室清冷,内设一桌一床,皆为石制,石室格局正方,长宽约五丈左右。室内的石壁上皆渗着细密却薄薄的水气,而嗒嗒的水滴声,则从石壁上穿凿而过的绿豆般大小的石孔,排列匀称且间距甚大,一壁六孔,四壁二十四孔,从孔中渗出的水流于石壁下的暗槽内流淌聚集成一股,再从石室右下方的一处大孔中流出。整个石室布局奇巧,正中悬以一颗直径约有两寸宽许的夜明珠以做照明。但是在偌大的石室,光线仍是较为阴暗。而石床的正中盘腿坐着一个灰衣老者。满头花发,身旁则是另一个黑衣男子,只是垂头半侧着身子,略显有气无力。灰衣老者背光而坐,面目模糊,只隐约其转用五心朝天的坐姿,呼吸吐纳,了无声息。
忽然,他双眼一睁,悬于胸前腹间的双掌乍然探出,叭的一声便打于身旁男子的天灵盖。不到半盏茶功夫,便见其脸色发红,头顶隐有真气升腾而起。
就在这时,只见右侧忽然轰隆作响,只见石门一开,人影一闪便入了石室。
“大当家的,琴姑娘那边有消息了”声音苍老,年纪约摸在五十岁上下。
此人说完话方才抬头,这才注意到那名灰衣老者正在练功,慌忙复退至门边,一声不吭。
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灰衣老者才缓缓收掌。恢复到五心朝天的坐姿,只是呼吸开始从最初的不声不响,到气喘如牛,再到最后,恢复如初,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天大的事也不许擅闯石室秘道!”
“是是是,我一时情急,各处都不见大当家的,所以这才”
灰衣老者从石床上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他身旁的那名黑衣男子顺势便倒了下来,声音沉闷,且双手自然垂下,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已然断气。
“你跟着老夫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些规矩用不着老夫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的!有什么事说吧!”老头立于夜明珠下,脸色益发阴暗诡异。
“琴姑娘飞鸽传书来的消息,说是白姑娘和碧云宫的死士怕是日久生情了。不仅放走碧云宫一干人等,还把那名死士带走了。不过琴姑娘一路尾随,重创了白姑娘”
“哼!”老者冷冷一笑:“老夫这几十年来,手底下还真是没少了养这种吃里扒外的饭桶!”
“那大当家的意思是”
“另一边呢?有消息了没?”灰衣老者不答反问道。
“呃?”这人显是一楞,但旋即点头笑道:“大当家的英明十分,孔明再生。果然不出大当家的所料,那个红衣服的狐媚女子和姓秦的,果然向东边走了!据查,现正于翠华镇外的小村里落脚,是否”
“不可!眼下动手必然打草惊蛇,老夫另有打算。叫人都撤了,让鬼爪带着人到乐山等着便是了,不过,他此番若是再失手,不必再来见老夫了!”灰衣老者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捋捋胡须,走至石壁前一按机关,石门隆的一声便开了。
“把这里收拾收拾!”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但很快顿出:“告诉琴怡,白血的事老夫请自处理,让她回来,老夫另有安排!”
空旷的走道里,脚步声渐远渐灭。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物体在石地上拖动时发出的悉悉簌簌声在石室内响荡充溢,经久不散!
“启禀帮主!刚得到消息,熊堂主带着楼兰堡的管家正往帮中方向赶来!”
“小姐呢?”
“并不见小姐行踪!”
“呃?行了,你先下去!对了,帮我叫胡堂主带上弟兄们准备迎接。”
雷鸣自太师椅上起身,在屋内踱了几圈。只传中一人回来,梅儿却没有随行,这是什么道理?楼兰堡的人随行而来,是何用意?难道?梅儿在五虎帮出事了?
不对!梅儿在楼兰堡,按说,绝对比在五虎帮安全,没理由出事的。那么,只让传中回来,显是梅儿还留在楼兰堡
不多时,胡落和熊传中引着楼兰堡众人进了五虎帮议事厅。
“楼兰堡副总管付宽,见过雷帮主!”
付宽是楼兰堡的副总管,是楼兰傲的心腹自是不必说的,也是总管付山的弟弟。是个四十出头的精瘦男人。此刻站在厅前望向雷鸣的烟光居然也不卑不亢,丝毫没有逢迎之势,但也绝对不露半点无礼之姿。
“付总管!幸会幸会!老夫刚刚才知道消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雷鸣笑着对下面道:“给付总管看坐!”
付山也不多言,对雷鸣一抱拳:“实不相瞒,付某此次来贵帮,实为一桩喜事而来!”
雷鸣心下一动,当下便猜了个七七八八,但脸上却是不露半点端倪:“噢?但不知喜从何来?”
“在下是代我们堡主前来贵帮提亲的!我家少堡主与贵帮小姐在堡里相处数日,情投意合。堡主因事务繁忙无法脱身,因此特命付某代堡主前来提亲!”
“屈指一算,梅儿去贵帮也确有些日子了,不过便是提亲,也该让梅儿先回我五虎帮,我与她好好商量,毕竟,老夫只有梅儿一个女儿,便是要嫁,也要风风光光从我五虎帮嫁出去!”
“老帮主有所不知!”付山说着顿了顿,又看了看四周,见门人众多,便颇有些深意的一笑:“帮主,这其中尚有些内情,恕付某不好当面直言。不过贵帮熊堂主在堡里对此事一清二楚,帮主若有任何问题,不妨向熊传中问明了!这彩礼我们便先放下了,我家小姐大婚在即,便留雷姑娘喝杯喜酒先。还请帮主看看我们堡主的信,若是同意信上的日子,下个月,便让雷姑娘不,是少夫人,下个月便让少夫人过门。届时婚事如何操办,你们再细细相商。”
“这”雷鸣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付宽。这个付宽小眼睛锃亮,看来武功也很是不错!这话里字字句句看似毕恭毕敬,无懈可击,可每字每句又能都透着那么一股子傲气,似乎这事情便毫无回转之地了。
思及此,雷鸣不由面色一沉,微咳了一声。
付山是何等精明,哪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当下也微一抱拳:“老帮主,此事您还是与熊堂主详谈之事再给在下回复吧!我与弟兄们先在山下的醉仙居住下,明日我等上山之时再详谈!”
“山上有客房,付总管直接在帮内留宿即可!”胡落出言挽留道。这付宽虽有些无礼,但五虎帮也不能失了礼数。
付宽闻听此言,微微一笑:“多谢了!不过我等想到镇上四处逛逛,听闻那醉仙居有醉仙佳酿,付某是嗜酒之徒也想试试,就不在贵帮叨扰了,就此告辞了!”说罢对雷鸣一抱拳,转身对身后的弟兄一挥手,众人放下彩礼大箱等物,纷纷转身随他出去。
眼看着这几人渐渐走远,雷鸣抑住的怒火腾的一下冒了起来:“岂有此理!他楼兰堡欺人太甚!一个小小的副总管竟也敢在我五虎帮里来去自由,分明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帮主,息怒!被这帮没大没小的下人气坏了身子不好!”熊传中转身,吩咐大堂中其他人先退下,这才转身道。
胡落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传中,怎么这一路上很是辛苦吗?几日不见,倒有些形销骨瘦了?”
熊传中苦笑一下,心中暗道,形销骨瘦?岂止如此,我几乎就快要神思恍惚了。这一路上楼兰堡这些人都是没日没夜的赶路,苦了他不说,关键是一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阻止这场婚事,却又不甘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帮主梦被打破,几乎是绞尽脑汁了。
“可能这一路上赶路赶得太急了些!不过帮主,这事其中确有些原由的!”
“原由?什么原由让他们这么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这个小姐小姐一心想做少堡主夫人,于是于是自称与那位少堡主有了有了夫妻之实”
“什么?”雷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涨成紫红色:“你是说你是说梅儿她?”雷鸣说到这里,气得额上青筋直跳:“这丫头这丫头是要丢尽我五虎帮的脸不成?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这么做,那楼兰堡定以为是我教唆,想借机拉拢他五虎帮了。糊涂,糊涂!”雷鸣气得全身发抖:“难怪这小小的副总管都敢这样与老夫说话。难怪人家这么肯定我们一定会答应这桩婚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帮主,属下以为,这桩婚事,万万不能答应啊!”熊传中一见雷鸣这种反映,当下心情大好。看来,只要说服这老家伙不答应婚事,一切就还有回转的余地了。
“依我看,此事还需好好商议!”胡落言下之意,这事情不能随便用答应或不答应来回复的。
雷鸣仍是怒火中烧:“不行!得把那丫头找回来!”
“帮主!依属下之见,楼兰堡把小姐留在那里,可能是别有用意!小姐对他少堡主有意也许是真,但毕竟是姑娘家,不会随随便便拿名节大事来当作要胁的借口的。况且楼兰堡将小姐留在那,也许就是怕咱们不答应,以此作为暗中要胁的人质。”胡落见他此时状态不佳,便从旁分析道。
雷鸣一皱眉:“你的意思是?”
“倘若小姐真与那少堡主有了夫妻之实呢?那楼兰堡娶了小姐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楼兰堡与五虎帮联姻,与我们五虎帮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呀!此事,我们需问清小姐才能确知其中原委的。倘若那少堡主真对小姐做了什么,那就该是我们占了上风,不该让那楼兰堡如此仗势凌人的。”
熊传中闻言,当下恨不得一掌杀了胡落。这老东西委实可恶。他这么说,分明是在暗示不能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词嘛!岂有此理!这下可好,原来自己两头不讨好。
那楼兰堡分明没拿自己当人看,在这五虎帮,做狗做马做了十几年,却原来,人家仍是不信任自己的。实在是可恶至极!
胡落这一席话对雷鸣却是一剂强心丸。雷鸣当下点了点头:“不错!”说着,复坐回到椅上问熊传中:“传中,把事情说清楚。”
熊传中无奈,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他夜入晓蝶居的那段。
“这么说,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梅儿知道,那楼兰子阳没有要承认的意思,但是梅儿一口咬定是他,想来也必定也她的道理”雷鸣径自沉思着,如刀的眼光不时瞟上一眼熊传中。看得熊传中额上竟有些不自觉的冒起冷汗了。
“行了,这事容我再想想!传中,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雷鸣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熊传中心里却是一惊。他这是在支开自己。他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可是他心里眼里却是满满的怨意和不平衡。他开始察觉,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可能都是白费心机的。
他不甘心,绝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