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传中忿忿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岂有此理,他就知道,雷鸣那死老头儿肯定会答应这门亲事的。一切,都是胡落那家伙从中搞鬼。倘若没有他,老头子身边自然就没什么亲近的人了,自然,可以信任的人,也便只剩下自己一个了。反之,如果胡落一日不除,自己便始终寝食难安。这帮主之位,也必然遥不可及。
只是胡落显然比黄虎堂堂主难对付得多。若论功夫,只怕自己还不是他对手。而且这老头机警奸诈,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骗到的。那么,就只剩下最好一招了。
他忽然一下冷静了下来,唇角露出一抹自信满满的笑容。
他迅速来到案前,提笔书信一封,给了门口一个亲信:“把这个偷偷放到送到蓝虎堂的弟兄那,让他偷偷放进胡堂主的床上去,务必确定他看到了!记住了,别让不相干的人看到!”
“是!”属下领命,迅速跑了出去。
熊传中冷笑两声,信步闲庭的出了总坛,往山下走去。不多时,便到了五台山上西边的一个小山坡下。
到山下时,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夜风呼呼的在耳边叫嚣,风将他脑后的头发吹起,不过显然,这一切都无损于他的好心情,他甚至有些得意的哼起了小调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过他丝毫不着急,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远远的,从山上下来一个人。
熊传中得意的笑了笑,轻轻的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爱怜的抚过剑身:“宝贝,今晚就全靠你了!”
不多时,人影便晃已到了近前,来的,正是胡落。
“胡堂主!”
“是你?”
“不错!正是传中!”
胡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事不在帮里说干嘛?为什么把我约到这里?”
熊传中哈哈一笑:“胡堂主糊涂了!这有些事,还是不在帮里说的好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胡落虎目圆睁,落腮胡子在黑暗中几乎遮住了小半边脸。
“你真想知道?好!我就让你看看!”说话间,只见他从腰间迅速丢出一个信封,北风似乎预知这封信的重量,忽然席卷着要将这信刮走。
胡落上前,大掌一扬,迅速将其握于常中,冷冷的注视着他:“传中,这信里,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哈哈哈哈!你看了,不就知道了?”熊传中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只差一点点了,只差一点点了。
胡落黝黑的手,紧紧握着这几张轻薄的纸笺,他的目光如寒冰般在熊传中身上滴溜溜转了好几圈。良久,他轻轻的拿起信封,拆开来借着朦胧的月光往纸上细看。
“胡堂主,你可要看仔细了”熊传中说音刚落,人已踱到胡落身边,一脸得意的笑容。
忽然之间,一道寒光从他腰间闪过,迅速袭向胡落的后背,胡落是何等精明之人,只听身后一阵微寒的剑气袭来,心知不妙,连忙一提真气,向左侧闪去。右掌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横向扫往熊传中持软剑的右手:“传中,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熊传中冷笑道:“怎么你这狗眼看不见我手中拿的是什么吗?”
胡落收掌,哈哈大笑:“传中,你也未免太小瞧我胡某了吧!就凭你?哈哈哈哈!”
熊传中冷静的看着他笑,直到他停下来望着自己,才不动声色道:“这世上事,便是如此。你没放在眼里的,往往就是能将你置之死地的。”
“是吗?”胡落不屑的轻笑一声:“你自幼失估,是我五虎帮收留你,姑且不论栽培之恩,单是冲这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情,你也该效忠五虎帮的。”说着,他再看了看信上,确认的确空无一字时,将信向后一扔:“为什么想杀我?觎觑帮主之位?还是另有其它原因?”
熊传中轻轻的将手中软剑收好,复缠于腰间:“你这些问题,还是下了阴曹地府找阎罗王问个清楚吧!”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果然,胡落正待再开口,却是脸色突变,一脸惊诧的望着他:“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做什么?哈哈!”熊传中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了他的衣领:“没做什么,我的胡堂主,只是送了点蚀心散给你尝尝。怎样?滋味不错吧?”说着,挥拳重重打在了胡落的小腹上:“放心!咱们还有半个时辰可以玩!看过猫捉老鼠吗?哈哈!我今天就好好的玩死你!哈哈!”说着,抑止不住的仰天大笑:“没有人能阻止我,没有人!”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识相的话就交出解药,我还可以帮主面前为你说半句好话,否则的话你会后悔的!”
“后悔?我?”熊传中上前,眸中闪烁着森冷的杀气:“你们两个老东西早就该死了。一直霸着这五虎帮偌大的基业不放。偏偏又只知道镇日闭关,帮中弟兄这么多,雷鸣老头居然什么都不做,什么只求一方平安,什么难得江湖平静!我呸!终究,还不过是怕道行太差,出去若输给人家了会丢了颜面,败坏了五虎帮的声威!”他忽然伸出大掌,一把掐住胡落的脖子:“若是我接管了五虎帮,这天下,哪还有什么楼兰堡,哪还有什么寒剑门?我只要略施小计,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什么楼兰傲,什么冷啸天,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武林至尊。”
“就凭你?你疯了!你也不看看你有几斤几两,你连我都打不过,居然还想称称雄三大名门?毛头小娃,好不狂妄。”
“住口!打?现在是什么世界?还要学你们打打杀杀?没错,我的武功的确是不如你。不过那又如何?你还在还不是像个死老鼠一样,瘫在我手心儿里?我只要稍一,你这条老命就得玩完,你懂不懂?”说着,他手上劲道加重,胡落的眼睛也越瞪越大,双眼却仍是死死的盯着他,眼中竟仍是毫不惧意。
熊传中几乎就是被这种眼神激恼的:“老不死的!本堂主不跟你浪费时间了,受死吧!”说着,铛啷一声,抽出腰出软剑,游吟白雪般的扫向胡落的正心窝。
就在这时,只见空中忽然飞过一颗小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正中熊传中手背,震得他几乎整条手臂都在发麻,当下手中软剑也“铛”的一声掉在地上。
“谁?”他慌乱的回头,心中的狂喜和兴奋已被眼下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震慑了。
“我!”说话者,一身青灰色长袍,额前两道浓浓的花白眉毛在月下份外显眼。
“帮主?”熊传中难以置信的望着雷鸣,他,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密室练功吗?怎么会忽然跑到这儿来?
雷鸣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又望了望他身后已弯下腰,额头见汗的胡落,缓缓的摊出手掌。
熊传中退了一步,不,不可以!这些年自己苦心潜伏,费尽心机,虽说受楼兰堡所用,但在五虎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胜败仅在一举之间,怎么可能会被他察觉?怎么会这样?
“把解药交出来!”雷鸣面无表情的脸上,让人看不出半点情绪上的波动。但越是如此,熊传中心中便越是害怕。他不知道,他发现自己心里一点逃脱的把握都没有。他会如何处置自己?怎么办?逃吗?逃得掉吗?
他开始回头环顾四周。
雷鸣当然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传中,把解药给我!我不会为难你。你自幼在帮中长大,我几乎将你视若己出。年轻人心高气盛,一时行差踏差也是再所难免的。只要你把解药交出来,老夫以帮主的身份答应你,绝对不会为难你。”
熊传中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我若不交呢?”
“那便是逼老夫出手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为人,我岂会不知?老夫一早便知,你这身抱负,又岂是我五虎帮区区一个黄虎堂堂主之职能满足得了的?传中,老夫这是在给你机会。”
就在这时,胡落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人已倒在地上,痉挛般的颤抖起来:“帮主别别浪费时间了!这小白眼狼,若是眼中还有帮主就就是问天借了胆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闭嘴!”熊传中转身狠狠的喘了他一脚:“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最讨厌你在我要说话的时候抢在我之前说出与我的意思背道而弛的话来。凭什么?就因为你比我跟随帮主的时间长吗?你们老了,都老了!你们懂不懂现在这个江湖不是武功高强就可以的。你们都是朽木,满脑子还装着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思想,愚蠢!愚不可及!这江湖,从来就是你不杀我,我便杀你,我实话告诉你们!我压根就不是什么孤儿,我是楼兰堡的人!是楼兰堡的堡主安排我进入五虎帮的!我在五虎帮二十年来,每月都要定时将五虎帮内的一切大小动向跟楼兰堡汇报。这些年,你们表面上都相安无事,事实上,人家一直都防着你们一手呢,什么三大名门,我呸!还不是一样背地里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比起江湖上的小门小派的明争暗斗,你们恶心多了!知不知道你们这叫什么?你们这叫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雷鸣心中一震,楼兰堡?楼兰堡监视五虎帮干什么?不对传中眼下分明是动机未明。也不能排除他是想借此机会挑起楼兰堡与五虎帮的战争,借此达到渔翁收利的目的。
“传中,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为你们五虎帮和楼兰堡卖了二十年的命,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小心谨慎”
“啊!”胡落又暴出一声惨叫。雷鸣心知不妙。依胡落的内力会这样痛苦,足以证明,眼下时间不多了,当下脸一沉:“传中,这解药,你交是不交?”
“不交!我便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熊传中说着,飞身便向着东北角的山坡往下飞奔。雷鸣连忙追了上去:“岂有此理!”只见他身形一转,临空一纵,很快便挡在熊传中面前:“传中,你这是逼老夫动手。”说话间,身形一动,右掌一旋,扑面打来。
熊传中连忙闪身避过,拔出腰中软剑,刷刷刷的剑光伴着呼呼的北风,其间更不时传来两人偶尔发出的怒喝。
可是十招不到,熊传中便有些支撑不住了。事实上这些年,他的武功在五虎帮虽是出类拔萃的,但他知道,在胡落和雷鸣面前,自己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他的功夫都是跟黄虎堂老堂主熊飞学的。那熊飞当年的武功与胡落应是不相上下的,只可惜,他死得早,熊传中仅学到他一半功力,又岂是胡落的对手,更遑论雷鸣了。
眼看着雷鸣的掌势越来越密,丝毫不留半点余地给自己,熊传中不由狠下心咬了咬牙,也罢,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其这样被他打死,还不如先逃开了,等找着安身之处,再想其它办法。
思及此,他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帮主!且慢!”
“怎么,你肯交解药了?”
“我若真将解药给你,你不可为难我。我不指望你让我回五虎帮,不过今后我与五虎帮再无半点瓜葛。”
“好!”雷鸣点头。虽然听说他愿意交出解药心里松了口气,但是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年轻人,雷鸣心中却是忍不住泛上一阵阵酸涩之意啊。
熊传中武功虽然一般,但野心勃勃,甚至不惜用这等阴险之计想铲除胡落。如今见事迹败露,居然也愿意交出解药,足可见此人能屈能伸,非一般奸诈之徒。若是误入歧途,势必是个十足的小人。只怕今日不除,将来便极有可能成为武林一大祸害了!
见雷鸣开口应允了,熊传中心中也放下一块大石,但仍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便是解药,不过,接不接得到它,就看你的本事了!”说完,瓷瓶脱手,竟笔直的向远处扔去。白色的瓶体在夜空中如坠落的流星般向黑暗的边界划去。
雷鸣不及细想,连忙飞身去接瓶子,熊传中唇边扬起一抹诡异的笑,与此同时,飞身从相反的方向逃走。
转瞬之间,雷鸣便接住瓷瓶,稳稳的落在地上。再看熊传中时已不见人影,当下不觉摇了摇头。
“啊~!”不远处,胡落痛苦的嚎叫声益发惨烈,雷鸣慌忙回到出事地点,只见胡落正在地上翻滚,紧捂胸口,豆大的汗珠正顺着额角往下掉。
“胡落,忍着些!”说着,雷鸣便倒出瓷瓶中的药丸,一颗黑色的药丸,放至鼻间轻轻闻了一下,气味清香,不似有毒,但是否真是蚀心散的解药就不得而知了。只是
他将药丸塞入胡落口中,并立即上前封住他心脏的周边各大要穴,一边运气帮他护住心脉。以防解药有异时,毒素游走。
“帮主那小兔崽子跑了?”
“嗯!”
“可恶!帮主不该放跑他的!”胡落狠狠道,冷不丁心头又是一阵绞痛。连忙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雷鸣叹了口气并不说话。
月光轻轻的照在他们身上,看似温柔。但是地上那些破碎的光影,在风中狰狞着各自的阴暗。谁也无法确知,那些地方,会发生什么,将要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