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烟摸不清冬逸的意思,一时有些怔怔的,耳旁响起了喁喁的私语声,众宾客同她是一样的迷惑不解。
台上的他眸光潋滟,于人海之中只望着她一人,缓缓开声:“沉烟,记得我们初初相识的那日吗?”
她虽觉得突然,可还是不由得被他引至回忆之中。她与他也算不打不相识,只是实在没有料到如今竟然会爱上彼此,缘分这回事有时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
他步下了台子,慢慢向她走着,他说起与她一起的细枝末节。
从一开始的排斥,到时好时坏的关系,再到现在的全心全意,她似乎清楚自己感情的变化,却又说不清楚是何时发生的变化,只知道这份感情满满地鼓胀在她心里,几乎要存放不下。
只是,他为何要说这些话?在这样的场合,他举着一个扩音器,似乎有什么事情要昭告天下一般。她痴痴地望着他,似迷惑似清醒,她隐隐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因此提着一颗心。
他走到距她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撇开了扩声器,他的声音不再那样缥缈失真,是他本来的声音了。她听到他说:“我们相识的时间不算长,可是于我来说,却是漫长的。因为我总是在等待,等待你的重视,等待你的原谅,等待你爱上我,如今,又在等待你成为我的妻子。沉烟,我不想再等了,也一刻都等不下去了,所以今天我一定要问你这个问题,”他忽然单膝跪地,手中拿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丝绒盒子,就是上次在她手心里掂量过一遭的那只,“沉烟,你愿意嫁给我吗?”
丝绒盒子缓缓开启,小小的戒指立在红色软缎中,银白的指环做成纠缠纽绕的形款,嵌了晶莹的钻石粒,当然少不了她最喜欢的紫水晶做点缀。他心思细密,给她的东西都要精心做足,这枚钻戒,连同这西式的求婚礼节,无不是这样。
她恍然怔住了,脑袋里空茫茫的,失却了反应的能力。倒是周围的人群里开始有些骚动了,议论声渐起,扰得她心里乱纷纷的。
“沉烟,快答应呀!”
沉烟循声转头,见是凉音,正在人群里焦急地催促,她这一催,周遭的人也都跟着起哄,纷纷嚷着:“答应他!”
沉烟怔怔地点头,任由冬逸牵起她的手来为她戴上戒指。接着,他便一下子拥住了她,她身子被他的力量撞击,差点倒了,但他双臂极稳,将她紧锁在怀抱里。
明明不久之前还对他的心意生出些许质疑来,他却忽然给她这样大的一个惊喜,她既惭愧又感动,在他耳边说:“我简直像在做梦,这一切太突然了。”
他笑了:“我也是临时起意。这样一来,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了,省却日后一一介绍的麻烦。”
她扑哧一笑:“真懒。”
林玉容忽然被冬逸抢了个风头,也是始料未及,不过她默然看了良久,忽然挑唇一笑,慢悠悠地“啪啪”拍起掌来。经她这一带头,其他的人也都跟着鼓掌叫好,当然,除了云墨。
云墨看着这光景,颇受挫败,鼻头一酸几乎就要哭出来,林玉容却在这时暗暗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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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自然是设在不夜城,席间沉烟自是备受关注,来与冬逸敬酒的都要问候一句,沉烟倒也落落大方,一一礼貌相应,一来二去也喝了不少。
酒意总是要慢慢发散上涌,宴会尚未结束的时候,沉烟已渐渐觉出迷醉来了,虽说意识尚留存着几分清醒,可肢体却是不受支配的,足下的高跟鞋明明是踩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却仿佛陷进了绒羽软毯中,每一步都虚浮轻飘。
她身子斜了斜,旁边立即有人搀扶住了,她转过头来,冬逸的面容在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住了脚,拍拍他的手,娇憨一笑:“唔……我约是醉了,真是好没面子啊。”
“哪里。”他无奈摇头,醉成这样了还忘不了面子,真是永远都放不下她的骄傲。他将她抱起来,打算先带她到自己的办公室去略作休息。沉烟迷迷蒙蒙地倚在冬逸怀中,闭目不语。冬逸约么着她是睡了,于是愈发揽实了她,怕她受凉。
他的办公室在顶层,要搭升降梯才能到。上来之后,少了笑语声与爵士乐的叨扰,环境清幽了许多。这间办公室极宽敞,一扇敞敞亮亮的落地窗,清晰地映出漫天星子。办公桌坐东向西,周围各色盆栽,青树翠蔓。吊顶上密密垂了紫藤,粉红与淡紫交相错落,如彩虹瀑布一般。
南面便是一张松软床榻,可以并排躺下四五个人。冬逸先将沉烟放进沙发里,然后褪下西装外套,走去收拾床榻。他有些费力地扯下被单床褥,从旁边立柜中取出一套崭新的,板板生生地铺好,这才肯让沉烟躺上去。
沉烟一头青丝在脑后绾着精美的髻子,无法平躺,若偏着头,又恐会落枕,冬逸于是扶起她来,将她靠在自己怀中,帮她解发髻。女子的发髻精致繁复,他身为男子,哪里会解,费了半天的劲才将别头发的卡子一只只理清了。
他一手心的发卡无处可放,顺手就扔进了胸前的口袋里,这时她微微醒转了,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她的头发一下下蹭着他的颈项,温融融的一片,让他想起盛夏锦簇的合欢花。
他低下头来,在她耳边温柔唤道:“沉烟?”
她不知听没听到,自说自话闷声低吟:“唔……好热……”
他眼睁睁看着她伸手去解襟子上的盘扣,染了嫣红蔻丹的手指洁白盈透如羊脂玉一般。他原以为自己没有醉,却在这一刻忽然微微有些晕眩,心底涌起一股子冲动,竟想要亲手解开她所有的衣扣。他脸上腾腾地烧了起来,握住她的手,她仰起脸来,一双剪水明眸雨意空濛,端的动人心肠。
他心下怦然,禁不住俯身吻下去,她便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他以为她尚在醉中,却渐渐发觉她竟在应着自己,一时心悸更甚,愈发锁紧了她,攻势猛烈地压将下来。
她醉意未散,身体本就支撑不住,经他这样一进攻,顺势便倒了下去,连带得他一同压住了她。
这姿势实在暧昧,他几乎要难以自持,酒意似也在这个时候急涌上来,头脑嗡嗡作响,理智渐渐被一股沉醉吞噬,手指不听使唤地攀上她的领口,巧妙地用力,纽扣便一颗接一颗地分开来。
她默默看他,任由他一点点地宽了她的衣,理智也不是全没有的,相反,这一刻,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自己此时只要说一个“不”字,他必定不会再往下做,可心里分明是不抗拒的。
除了微微有些忐忑,来源于对这种事情的未知。
他灭了灯火,她铅华尽洗,黑暗中与他肌理相触。这样的他是完全陌生的,她的忐忑更加深了几分,忙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轮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上头的人是他。她手指微凉,试探时忽轻忽重,划在他的身上倒像是在撩拨他似的,他心中一动,吻得愈发凶狠,含糊喃道:“你再这样子,我便要受不住了。”
他的攻势是徐徐渐进的,也知道她虽嘴上不说,心里必定会怕,所以按捺住心中的急切,慢慢教引她。当进行到实质性的一步时,他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僵硬起来了,遂安慰她道:“别怕,只是疼一下子而已,我会轻一些的。”
她唔了一声,干脆转头去看落地窗外熠熠的星光,尽力想象那星星点点围成的是什么图形,然而心里的害怕却是丝毫未减,手指本能地抓紧了他的背脊,紧到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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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头天夜里折腾得晚了,加之酒精的作用,沉烟再醒来时已是将近正午。她懒懒地翻了个身,一时只觉四肢百骸都灌了铅一般,又沉又酸,连手指都有些发痛。她闷声哼了两哼,将就着坐起身来,四下里张望一番,都不见冬逸的身影。她抻过衣衫来,见上面多有褶皱,不由轻叹一声。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忽然响起来,她起初觉得还是不要随便接,可那打电话的人很是执着,一个接一个地打来,她有些好奇,便披了衣裳过去接,听筒那边一听是个女声,似是有些怔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少奶奶?”
自此之前,萧家上下对沉烟的尊称无非是一声“贺小姐”,当下冷不丁听到有人唤自己“少奶奶”,极为不适应,毕竟她尚未正式嫁入萧家,这些下人为着讨好主子,嘴上乖觉也罢了,倒徒添了她的尴尬。可是电话接都接了,她也就干笑两声糊弄过去,赶紧问对方:“听声音,是吴光罢?”
吴光哎嘿一笑:“少奶奶好耳力。既然是少奶奶接的电话,倒好说了。少爷早晨来电话,吩咐家里准备些梳洗的用具给您送过去,秋荻姑娘收拾得差不多了,问您一句,需不需要带些个换洗的衣裳,您看这……”
沉烟听得脸上一红:“你能不能叫秋荻来听一听电话?”
吴光应着去了,不多一会儿,听筒里便响起秋荻的声音:“小姐。”
沉烟挑了几件衣服,一一吩咐了秋荻,之后便挂断了电话。自个儿思忖着,秋荻也真是有心,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够想到给她送换洗的衣服,恐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她自己起初也觉着,婚前做这个事的确有些伤风化,可转念一想,他二人已订了婚,除非发生什么大的变故,关系早已是确定的了,那么一时情之所至做这样的事,也合情合理。何况她与冬逸感情这么要好,彼此之间自愿承担责任,其实与夫妻无异,差的无非是一纸婚书罢了,什么风言风语,都叫它自生自灭,无需自添烦恼。
冬逸回来时,沉烟已在浴室洗净了身子,裹了他那件又长又大的浴巾,在咖啡机前研究着研磨咖啡豆的方法。他提了一兜早点回来,见了她便笑道:“怎么样,会煮咖啡了吗?”
她一见他,便走过来:“差不多罢。”指了指天花板上吊下来的紫藤,“再垂得长一些,都可以做帘子了,以后我们就在房间里攀些紫藤枝子做帘帐好不好?”
他拥住了她,挑唇一笑:“好呀,就垂在床榻四周,当作帐子,紫藤花开都是一簇簇一串串的,刚好取其‘多子’之义。”
她一听,脸颊腾地就红了,一拳砸在他胸前:“你想些什么呀,真是坏极了!”
他笑嘻嘻地说:“这有什么?我想过了,我们起码要生两个,一男一女,接下来就无所谓啦。”
“唔,你好贪心呀!”她红着面颊笑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