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所有关系的基础就是期许。比如让生活富足而欢愉的丈夫,无私奉献又忠贞不渝的妻子,或者孝顺有加悉心侍奉的孩子。人啊,人通常会爱那些符合他期许的人,而期许,注定要落空。为何,因为期许存在于人的心智,而没有人能完全了解别人心中的渴望。即使满心希望满足一切要求,也永远无法完全符合对方的期许。----《摩坷婆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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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看到坐在会议室的两个人,惊了一下,她见过他们,在咖啡馆,那是不久前的一天,她与杜师父在那家叫做“香草的天空”的咖啡馆谈案子。那天发生的事情让她记忆深刻,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她现在是女孩的代理律师,男孩坐在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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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记得那天下午三点钟左右,咖啡馆门开了又关,男孩和女孩来在咖啡馆的大厅中央坐下。他们点完咖啡和点心,开始做各种亲昵的小动作,那个时候,果果还分不清他们是热恋还是新婚,现在知道答案了,那时他们才结婚三个月。
很快,服务员为他们端来两杯咖啡和一块班兰蛋糕,湖水般青翠欲滴,淡淡的绿色悠闲地躺在盘子里,看上去很是诱人。
服务生转身准备离去,大厅里的桌子开始颤抖起来,头顶上的吊灯也跟着晃动,前台架子上的杯子也发出叮铃铃的玻璃互相碰撞的声音..
果果的胃开始有点异常,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杜师父淡定地说:“地震了!”
服务员迅速趴到桌子下,小情侣面面相觑,男生首先反应过来,他迅速扑到在女生怀里,把头深深地埋进她的胸部,女生呆呆的望着怀中的男生。
旁边一个男人迅速夺门而出,全然不顾自己的电脑和文件,杜师父饶有兴致的望着这个场面,他稳如泰山,处变不惊。果果因为杜师父的冷静而更加冷静。
震感大约持续了两三分钟,大地恢复了平静,男生从女生怀里抬起头来,女生意识到什么,开始咬着牙齿大哭起来,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难以置信地望着男生,眼神中夹杂着愤怒和绝望。
服务生开始慢慢地站起来,走向后台操作间,与别的服务生大声聊起天来。
女生生气的跑出咖啡馆,男生紧随其后,不停地苦苦哀求..
放弃电脑而不顾的男人再次回来的时候,仍然惊魂未定,仿佛死里逃生一样。
此时的咖啡馆再也没有别的人。
果果问杜师父:“师父,你怎么这么淡定?”
杜师父说:“这是余震,我们这个城市是不会发生地震的,我在唐山待过,那里经常地震,感觉很明显,但是都习惯了,没有大碍。”
果果说:“哦,原来这样。对了,你说刚才出去那对情侣结局会咋样?我有个朋友就因为男朋友怕蛇,她认为他不够男人,太怂,就分手了。就这一缺点,花了两年时间才和好,那女孩还差点嫁给别人了呢。”
杜师父说:“哎,爱情完美主义者,女孩子不要期待太高嘛。想想范跑跑的老婆,人家是多大的胸怀。这俩人啊,情商高就和好,情商低就分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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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说:“你俩才结婚三个月,要不,再考虑考虑?”
男孩对果果说:“我不同意离婚,死都不会同意。”随即转头对女孩说:“点点,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女孩还是一脸绝望和气愤:“你都弃我生死不顾了,我怎么跟你生活下去啊!我最看重这个了,你什么不好都行,就这一点我无法原谅你。”
男孩说:“人无完人,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以后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照顾你,用我的生命保护你。”
女孩看着果果,看着果果手下的文件夹,文件夹上是离婚协议合同样本,她的眼神开始变软了,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果果说:“点点啊,如果他不同意离婚,你们目前的状况很难达到法律上讲的‘感情确已破裂’,法院也不会判决的,你再好好想想?”
男孩向果果投来感激的目光。果果顺着他目光的渴望继续往下说:“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啊?”
男孩说:“哦,在我们学校的理发店,雕刻时光,那天我等待理发,点点你正在理发。我就坐在沙发上看随身带来的《雪国》,我打开书的第一章,读到:‘当他无意识地用这个手指在窗玻璃上划道时,不知怎的,上面竟清晰地映出一只女人的眼睛。他大吃一惊,几乎喊出声来。大概是他的心飞向了远方的缘故。他定神看时,什么也没有。映在玻璃窗上的,是对座那个女人的形象。外面昏暗下来,车厢里的灯亮了。这样,窗玻璃就成了一面镜子。然而,由于放了暖气,玻璃上蒙了一层水蒸气,在他用手指揩亮玻璃之前,那面镜子其实并不存在。玻璃上只映出姑娘一只眼睛,她反而显得更加美了。’”
“我抬头看了看你,你披着长袍,只剩下脑袋,头发在理发师手中凌乱飞舞。我看向镜中的你,而你也正在看着我。然后,我接着看书,情不自禁的,总是把书中描写叶子小姐和驹子小姐想象成你”
“川端康成有段写的特别美:因为从姑娘面影后面不停地掠过的暮景,仿佛是从她脸的前面流过。定睛一看,却又扑朔迷离。车厢里也不太明亮。窗玻璃上的映像不像真的镜子那样清晰了。反光没有了。这使岛村看入了神,他渐渐地忘却了镜子的存在,只觉得姑娘好像漂浮在流逝的暮景之中。
这当儿,姑娘的脸上闪现着灯光。镜中映像的清晰度并没有减弱窗外的灯火。灯火也没有把映像抹去。灯火就这样从她的脸上闪过,但并没有把她的脸照亮。这是一束从远方投来的寒光,模模糊糊地照亮了她眼睛的周围。她的眼睛同灯火重叠的那一瞬间,就像在夕阳的余晖里飞舞的妖艳而美丽的夜光虫。”
“那天的你特别美。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在我们认识之前我就认定你了。”
点点说:“我怎么不知道啊?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啊?”
男孩说:“我觉得没有必要啊,这是我自己的小秘密。”
过了一会儿,点点抬起头,跟果果说:“姐姐,我不离了。我原谅他了。”
果果莞尔一笑。
“叮铃---------”楼道里响起火灾警报器的声音。
“大家快跑,走步梯,不要乘电梯!”一个律师说。
还没等点点和果果反应过来,男孩已经飞出会议室,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会议室的门咣当一声回音。
点点哭起来,果果拖着她往外走,她们夹杂在人群中间,一连下了十二层楼梯才到达地面,点点一直嘤嘤的哭。
她们一出大厦就看到男孩站在门外,焦急的等待她们出来,他刚想迎上来,点点甩起手掌,“啪”的一声抽在男孩脸上,扬长而去。
果果看着男孩落寞的站在原地,耸了耸肩。这次,她帮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