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轩打电话的时候,果果正在切菜,她正在切土豆丝。
张轩说:“果果你在哪?我需要你。”
果果跟张轩在大学认识。
张轩是读土木工程的。他长得很帅,帅到让冷静的果果一见倾心,那颗小心脏跳的差点出了嗓子眼。
他们一同上了心理学课。
心理学老师袁老师在校园里有一个菜园,她经常带有烦恼的同学去那里边照顾植物边聊天。
有一次上课,老师带领他们去参观菜园。并告诉他们:种株植物吧!她们会让你的心灵安静。
张轩就是在这个夏天的晚上在菜园边上结束果果的初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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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喜欢张轩啊!可是,张轩喜欢悠悠。
果果经常拿自己与悠悠比较。
悠悠不会做饭,悠悠不洗衣服,甚至连鞋子都拿回家去刷。
夏天来了,学校的空调还没有装上之前,她去酒店开房,吹着空调,看着马列。
冬天太冷,悠悠几乎不出门,一日三餐都要张轩送到门口。
在校园里,只要你见到他俩在一起。几乎都是这种景象:悠悠在前面蹦蹦跳跳,张轩在后面背着两个书包,拎着两个水杯,一堆水果零食。
他们经常吵架。在大雨磅礴中,两人面对面站着;在宿舍楼前,两人四目圆睁;在雪地里,两个胡萝卜鼻子对峙着;在骄阳下,她说:我就晒给你看,晒死我自己!
他们紧紧相拥,在风里,在雨里,在霜里,在雾里,在雪里,在雷电里……每一次吵架分手之后,两人都比之前更加爱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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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张轩。
果果温柔、坚定、善良、勇敢。毕业后,顺利进入本市这家排名靠前的律所。
经验蹭蹭蹭往上涨,薪水蹭蹭蹭往上涨,高跟鞋蹭蹭蹭往上涨,衣服的品牌蹭蹭蹭往上涨,只有头发一直往下长,长得齐了肩,有及了腰。
张轩和悠悠进入本市一家房地产公司,一个做管理,一个做设计。
张轩打电话给果果说他需要她,电话里声音哽咽。
她扔下菜刀,抓起钥匙,把手机甩进包里,就夺门而出。
她一路疾驰来到市中心医院。
他穿着蓝色病服躺在床上,看见她过来,他哇哇的大哭起来,他说悠悠死了。
他说他们俩一同下班,在路上吵起架来,她威胁他,她朝马路中间走去,她拿生命试探他,等到他扑到她身上时候,已经晚了,她死了,他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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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到五点钟。
他们下班,跟往常一样。
她脱下制服,去洗手间洗手,他在走廊里等她,他们在洗手间前拉着手,照着镜子,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回家吧!
她温顺地说:好啊!
他们手拉着手,跟同事打招呼,跟领导打招呼,跟物业做卫生的阿姨打招呼,跟门卫保安打招呼。
走着走着,悠悠突然甩开张轩的手,你爱不爱我?
张轩没说话。
悠悠不依不饶,快点说,1,2,3
张轩说:第一万二千五百二十一次,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悠悠说,你说过的,你从前说过的,要你说你就得快点说啊!
张轩说,我们就不能好好的吗?能不能有一天不发脾气?
悠悠咬了咬牙齿,厌倦了?烦了?说还是不说?
张轩不说话,自顾自的往前走。
他好累,他努力设计的一个“动物庄园”展览区,前前后后修改不下五十遍,耗费了他六个多月的时间,被领导一句话否了。
他本想找个借口,出去走一走,去哪里都行。一天二十四小时与悠悠在一起,他没有任何出口,任何生命的出口。
他不敢找借口,他把这个念头迅速掐灭。快要下班了,他收拾东西去悠悠办公室等她。
现在,他只觉得晃了一下眼睛,悠悠已经跑到马路中间。
他跑过去推悠悠,时间无情地没有暂停。
人如潮水涌过来,涌过来,悠悠的鲜血涌出去,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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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帮助张轩挂号、取片、交手术费。她安慰她的父母、悠悠的父母、他们的朋友、他们的同事。她代表他们与警察谈、与证人谈、与肇事司机谈。
张轩住院两个月,腿部痊愈。
他回到山西老家,做起了生意。设计公司越办越红火。
他长得帅啊!有才华啊!多少豪门女子争相嫁给他。
他与她们玩乐,酒吧一间一间的喝,会所一家一家的进。
醉生梦死,灯红酒绿。
她们让他结婚,他挑了一个最有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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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那天,果果参加了。
席间,她找了个机会,问他:“为什么选择这个新娘?你那么缺钱吗?”
他说:“不,我不缺钱。她从来不问我是否爱她。‘爱’这个字我只跟悠悠说。”
她问:“为什么我不能成为今天的主角。”
他说:“因为你认识悠悠。”他踉踉跄跄的往回走,拿着酒杯,接着说:“我想跟悠悠说一百万遍‘我爱你’,可是我没有机会了。”
她问:“你喜欢悠悠哪里?”
他说:“所有的。”
果果不再说话,她从来都不明白爱情是什么。即使是毁灭人的,毫无道理的,旁人看起来不屑一顾的,然而他就是那么爱着。
她摸了摸嘴唇,她只被张轩一人吻过,在那个仲夏夜的菜园。
他结婚了,她终于释怀了。
她决定养株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