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鹏没有注意到俞静的异常。或许是昨晚太累了,他有些疲倦,第一次睡过头了,醒来一看是八点多钟了,匆匆忙忙洗漱完就赶去上班。
他刚到办公室,欧阳茹就过来对他说:“贾院长刚才来找你呢,让你一来就到他办公室去。”
“没说什么事吗?”
“没说,好像是急事。”
朱海鹏匆匆忙忙上楼,他看到邓亚男办公室门口有两个人在敲门。一个中年男人说:“邓院长,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见我们是不行的,这件事不解决我们是不走的。”
朱海鹏想邓亚男真是胆小怕事,身为一把手院长怎么不敢见当事人呢?当事人会打你不成?不会,他们来是向你反映情况、诉委屈,你一热情接待既赢得当事人的好感,反而也有助于解决问题。
朱海鹏摇了摇头,心想这和段正明院长的作风完全不一样。段正明那会儿,可不是关着门的,他是天天院长接待日。到法院打官司,人们求的就是公正,你连见都不见还指望什么公正呢?当然也有少数一些当事人胡搅蛮缠,但这毕竟是极少数,就是这极少数的意见也要听取,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是合法、有理的,必须多做细致的思想工作,让他们服判息诉、心服口服。
贾振清见朱海鹏进来,笑容满面地说:“海鹏啊,你来得正好,这件案件一直在崔玉彬手上办,一年多了没执行,主要是因为被执行人陈海军避债长年不在家。陈海军前两天回家,申请人得知后跑来要崔玉彬马上执行,崔玉彬见他态度恶劣,就和他们吵了起来。他们告到邓院长那,这不正在邓院长门口吵呢。崔玉彬说没见过这样的当事人,坚决不办他的案件了。我的意见是既然崔玉彬和他闹翻了,你换个人执行,最好你亲自办,这样也帮邓院长解个围。”
朱海鹏接过案卷,这是一起邻里纠纷案件,执行标的只有三千块钱,是陈海军将邻居陈大民打伤的赔偿款。心想怪不得崔玉彬不高兴呢,这三千元标的案件能有什么好处?他肯定是压在抽屉里拖着不办呢。
朱海鹏拿着案卷来到邓亚男办公室门口,对那一对中年男女说:“你们跟我来,我负责办这起案件。”
“我们要跟邓院长反映情况,她不接待我们不行,哪有这样办案的,我们就是要讨个说法。”
朱海鹏见这两个人有点倔,想对付这种人态度不能生硬,要和和气气,便说:“你们找邓院长的目的是解决问题,邓院长不可能自己去执行个案,还是要让手下人去办。现在我是执行局负责人,我来办这个案子。如果办不掉,你们再来找邓院长也不迟。”
那对中年男女见敲门不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又说得十分诚恳,也顺势下台说:“那你去抓人,他现在在家里,只要抓到人这三千块钱他不会不给的。”
朱海鹏做通了他们的工作,他们回去了。然后连忙安排执行人员跟自己一道前去抓人。中午,陈海军吃过饭正在家午休,朱海鹏带领一班人冲进来将他堵在屋里,让他跟自己到法院去谈。
陈海军说:“我不去,你们法院判的不公,我不服。”
朱海鹏说:“你不服应该上诉啊,我们执行的是生效的判决,你自己放弃权利不能怪法院。”
“我没有钱上诉,审判的法官太黑了,我受的伤不算,一屁股坐在他那一边,这世道还有什么天理啊。”
朱海鹏见陈海军是个法盲,跟他讲不清道理,便对法警说:“带走。”
正在法警拉他上车之际,陈海军大喊:“快来人啊,法院打人了。”他这一喊,只见隔壁两个妇女冲过来,一个手里拿着铁锹,另一个年纪大些的躺倒在警车前,两只手抱住汽车轮胎。
这种情况朱海鹏见过,在执行中也经常遇到,他和欧阳茹把老人拉起来,这边胡大海将拿锹的妇女截住,两名法警将陈海军拉上车,车子向前驶去。
朱海鹏三个人做了会思想工作,见两个妇女大骂这个社会不公、没有天理可讲,骂隔壁陈大民黑心,昧良心要钱不得好死。
三个人见她们情绪平和了许多,便离开了,走了一段路,赶到车旁,上车回到法院。
朱海鹏让人送来几盒方便面,忙了一中午还没吃饭呢。他本想让送盒饭,大家都说肚子饿得慌,盒饭慢,不如方便面来得快。
下午,朱海鹏做不通陈海军的思想工作,便向贾振清进行了汇报,贾振清批了拘留手续,决定对陈海军拘留十五天。
忙完这一切,朱海鹏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想起叶月霞还没给他打电话呢,要是在往常,她一天都打几次电话的,不仅打电话还发信息。朱海鹏掏出手机看了看,一条信息都没有。
朱海鹏感到有些失落,但他很快就被更多的喜悦包裹了,昨夜对他来说就像梦一样,叶月霞像天外飞仙,他像个虔诚的信徒匍匐在她面前,吻着她的脚、手,直至吻遍她每寸肌肤。而他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朱海鹏心中充满了感恩,上天曾经偷走了他的灵魂,现在想办法弥补了它的过失。
是真的,这不是梦!朱海鹏记得真真切切。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睛、鲜草莓般的双唇、那灵动的香舌,像一块强大的磁铁吸引着她。她的脊背向他挺起,她抓住了他,缠住了他,那奇妙感觉的旋风向他刮去,他感到无拘无束,快活轻松而又幸福莫名。
那一刻,他没有负疚感,叶月霞是他全部的世界,他无暇去考虑许多,他只需要享受甜蜜,享受她带来的欢愉。
当风暴平息过后,朱海鹏想到了回家,他看着叶月霞那幸福陶醉的样子,把她搂抱着自己的手轻轻挪开,然后久久地伫立床前,欣赏她那美丽的胴体。她躺在洁白的床单中间,星星点点的处子之血像一朵朵红梅开放在她周围…
朱海鹏心里霎时有了一个坚定的信念:“月霞,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们永远都不再分开,你等我回来,我会马上回到你身边…”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今天她到哪里去了?朱海鹏迫不及待地拨打那个号码,只听到语音提示:“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朱海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跟自己日夜没有间断联系的号码会是空号?肯定是自己匆忙中拨错了,他毫不犹豫地又拨了一次,还是那个语音提示,再拨,依然如故。朱海鹏差点摔了手机,这个叶月霞到底跑哪去了?
不行,自己得到昨晚上的地方去看看。朱海鹏凭记忆来到叶月霞的住处,只见门锁住了,门口贴着一张“此房出租”的告示,纸面还有些湿,显然是刚贴上去不久。
他发疯似的一把扯下告示,找到小区的保安,问这是怎么回事,小区的保安说:“叶月霞小姐今天上午退租了,她说如果有人来问,就说不要找她了,她会亲自解释的。”
为什么?为什么?!朱海鹏在心中连续追问。你为什么只给了我片刻的快乐就离我而去?难道你是在报复我先你结婚,还是来为当初的绝情偿还这段情债?
月霞,你不该来打破我平静的生活,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能再离我而去了,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苦吗?你是把我从甜蜜的岸上一下子推进无边的苦海呀。
月霞,你回来吧,我离不开你啊!
可是任朱海鹏多么殷切的呼唤,叶月霞都听不到了。此刻,她已踏上南下的火车正飞驰在辽阔的大地上。
一切改变均来自一个女人也是母亲的电话,当叶月霞接听电话时虽然没有听见她说话,却分明感觉到她在轻声地啜泣,那是一种对她无言的控诉!她的良心震颤了,她本想夺回属于自己的爱情,却伤害了另一个家庭,那里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叶月霞一开始就没有伤害她们的打算,她知道朱海鹏已经结婚,而且有了一个儿子,因此这几年来她一直没有和他联系。当琚忠明找到她公司的老总,与他在东山合伙搞房地产开发,并请叶月霞出任新注册的东山河海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年薪二十万元,附加条件是“摆平”朱海鹏拿到那块地,事成之后另付款十万。
初见朱海鹏时,叶月霞心中的那段感情像冰冻的河流解冻了,她想眼前的这个男人本该是属于自己的,因为她的矜持甚至是固执,他离自己而去,很快地就和另一个女人结了婚,这可能并不是他的情愿。如果朱海鹏是个贪赃枉法、为了攀高枝而不惜手段的小人,自己当然不会为他付出一切,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达到目的,拿到那笔钱远走他乡。然而,朱海鹏还是和当年的他一样,仍然是个善良、正直的好人,如果他知道自己利用他会怎么想?还会把自己看成那种圣洁、美丽、善良的好女孩吗?这二十万的年薪和那十万元钱虽有点诱惑力,但自己也不缺钱花,她之所以答应来主要是看看朱海鹏对自己是否还有感情?毕竟自己欠着他一段情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段感情像石头一样压在她的心上,负疚感使她越来越不安,她这次来是还他这段情债的。
叶月霞想,与贾振清和崔玉彬比,朱海鹏是个好人,尤其在今天的社会十分难得,值得自己为他不顾一切的付出。在心中,自己一直都爱他,对他的思念没有因为时空的隔断而停止,反而无时无刻不在。昨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朱海鹏那明亮而热烈的眼光直射进她的内心,那厚实而刚毅的嘴唇拨动她心中隐秘的弦,那紧紧的搂抱化成一缕缕甜蜜包裹她的全身,引发了她的热度和饥饿,她自愿成为他激情的俘虏。她并不为自己的决定感到罪恶而羞耻,相反,这是她应该早就拥有的快乐!只不过这一刻来得有些晚,但最终还是不可抗拒的来了!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朱海鹏轻轻拨开她的手臂,深情地凝视着她,这些都被假装睡熟的她看到了,那时候她多么盼望朱海鹏能够留下来,两人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毕竟爱是自私的,有她叶月霞就不能有俞静,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里最适用的原则是丛林法则。可是朱海鹏还是走了,虽然他说对自己会负责任,可把她孤身一人留在那里就是不对,这对一个刚刚尝到做女人的滋味的人是多么的残忍!
一开始,叶月霞多么想跑上去将他拉回到自己身边,不让他离开自己。可她忍住了,朱海鹏走后,叶月霞起来坐在床边回味刚才的甜蜜,想着朱海鹏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我会对你负责任的”,这是一个男人的铮铮誓言?她想这个男人背负着太重的责任感,这会把他压垮的。他能负得了责任吗?如果他对自己负责,可俞静和孩子怎么办?有人说一个三口之家是一个稳固的三角形,如果自己介入,这个家庭还稳固吗?当她偷偷地来到朱海鹏家门口,看到他的漂亮贤惠的妻子、聪明可爱的儿子,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自己错过了就错过了,一切责任应由自己承担,不能让这个无辜的女人和孩子来承受家庭破裂的伤害。
叶月霞想这一切是自己导演的,现在应该是谢幕的时候了。只有自己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朱海鹏可以不因感情的因素改变自己的意志,继续捍卫法律的尊严,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着,爱一个人最高的境界不是占有他,而是希望他幸福,这才是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想到这,她感到如释重负。
车窗外一轮明月朗朗地照着,大地沐浴在这皎洁的银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