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鹏收到同学聚会的通知,说9月9日在东山桂花苑宾馆同学聚会,让他一定要来。事隔十多年了,高中的同学在头脑中印象都不是太深了。但惟独一个人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就是叶月霞,那个曾经令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女人。
不知叶月霞来不来?这些年她过得怎么样?想到叶月霞,朱海鹏仿佛又回到过去的时光,整个的心思都在那个女人身上。叶月霞结婚了没有?应该结婚了,这么多年了,自己儿子都上幼儿园了。
见面时会不会很尴尬?他在和俞静结婚的时候发誓以后再也不见她的,这个女人给自己的伤害太深了,自己的心在滴血她连看都不看就走了。如果她一开始拒绝自己,或许自己就断了非分之想,可是高中三年和大学的四年时光,她也一直把他当男朋友,就是感情一直没有深入发展。朱海鹏记得有一次乘她不注意吻了她一下,换来她一个耳光,让他下次不准这样非礼。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像雾像雨又像风,总是让人捉摸不定。
朱海鹏和叶月霞最终的分歧在于两人意见的不一,朱海鹏毕业后想回家乡工作,那里有他老了的父母。而叶月霞却向往着大城市,她认为好不容易才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却还要回到家乡那个巴掌大的地方,两人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就这样劳燕分飞。
朱海鹏把同学聚会的事告诉了俞静。俞静见朱海鹏每天忙于工作,交往的圈子除了同事和当事人之外,再没有什么朋友。有人说同学之情是浓烈的白酒,日久弥香。在东山的两三个同学,也很少来往,关系淡得就象兑了太多白开水的酒,连点酒气都没有,更别说酒味了。工作在朱海鹏心中放在了第一位,其次就是家庭。朱海鹏见俞静也是这样在家相夫教子,劝她多出去走走,说:“女人如果生活太单调了,是容易衰老的。”
俞静见朱海鹏为了参加同学会居然讨好自己,打趣说:“你可别像手机短信上说的那样‘小姐太贵,情人太累,老婆无味,不如开开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
“你放心,不会有人拆散我们的。”
俞静想高中的同学怕什么的,那时大家都忙于学习考大学,没有心思谈恋爱,也就没有什么令人留恋的经历。朱海鹏去顶多是叙叙同学之情,扩大交际圈子,再说这些同学都有了家庭,难道还能搞出什么婚外恋?
没想到,朱海鹏此去还真引发了一段情感波澜。那天,桂花苑里丹桂飘香,菊花盛开。朱海鹏走进大门,就见老班长王帅站在门口迎接。
其实王帅一点都不帅,其貌不扬,身材瘦小,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他常说自己是浓缩了中华五千年的精华,每一个细胞都流淌着诗的韵律。王帅诗写得好,大学时自诩为“江南第一才子”,是才子,自然免不了风流;不风流,也就枉为才子了。他用自己的行动映证了这句千古名言,那些热情、优美、浪漫的诗句,曾让许多的文学女青年如痴如醉,有时这些人向他索要一首小诗,不看人家漂亮还不给呢。
朱海鹏诗歌平平,但散文却独具风格,尤以细腻绵柔见长,写景如画,写情如泣似诉,让人陶醉,他见王帅封了“江南第一才子”,也就自称“江南第二才子”。两个人一唱一和,成为一段佳话。
朱海鹏期盼的那一刻终于来了,叶月霞穿着一袭白衣,戴着一副墨镜柔柔款款地向大家走来,所有人都惊叫起来:“看,还是那么漂亮!”“她简直像没有长大一样,身材还像当年一样苗条。”“看她那小蛮腰羡慕死了,我这游泳圈要是没有多好啊,免得老公天天指指点点了。”
叶月霞的目光停留在朱海鹏的脸上,这个曾经的男孩如今的男人还没有多大变化,眼睛还是那么睿智,嘴唇还是那么刚毅…这些是曾经让她多么着迷的地方啊!她从朱海鹏的脸上读出了惊喜、兴奋这些符号,心满意足地笑了,那微微的一笑,又引得同学们大惊小叫起来,不亚于来了超级大明星。
朱海鹏从她那幅罩着墨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从动作的肢体语言解读这个女人对自己还是关注的。各自经历了风风雨雨,五六年后再相见,又是一番怎样的酸甜苦辣在心头?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同学之间聊的话题太多,内容自然逃不出房子、位子、票子、婚姻、情人啊之类的圈子,叶月霞听到情人的字眼,身体哆嗦了一下,这自然没有逃过朱海鹏关注的眼睛。
大家都笑着问朱海鹏这个大局长可有情人?朱海鹏连忙摆手说:“我哪有,如果有我家那个河东狮吼还不把我吃了?”
一个胖乎乎的女同学说:“我不信,都说现在男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局长,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我老公一个下岗工人也在外面包了个二奶,你要是没有情人打死我都不信。同学之间,图的就是个热闹,谁也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朱海鹏急了,面红耳赤地说:“你这样说搞得我倒像有这回事似的,实话对你说,没有就是没有,是真的没有。行了吧?”
王帅是同学中离过婚的人,现在又找了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女人。他说:“海鹏,这年头大概也就你把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儿当回事!就连和尚、尼姑都他妈搭锅做饭了,你看看,书刊杂志、大街小巷,网络短信哪里没有一夜情的广告,在广东那边还有换妻俱乐部呢。”
叶月霞一阵阵脸红,她冲王帅说:“班长,别再说这些无聊的话题了,我可是老姑娘呢,你要再说我可提前走了。”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个长相漂亮、气质高雅的女人居然一直没有结婚,这么多年,真不知她是怎么逃脱无数的追求者的?
朱海鹏没想到自己尘封多年的感觉和情绪竟然在一刹那间统统回归了,他原以为自己的心里只有了淡如烟尘的流水岁月,谁知还会重新出现这么多难以名状的快乐。
朱海鹏一直在感叹中度过这场同学聚会的。一个同学点破了叶月霞没有结婚居然是因为他朱海鹏,在那场旷日持久的爱情追逐中,朱海鹏没有送过一支玫瑰,而叶月霞的大学室友却不断有玫瑰进账,一个室友说:“没有玫瑰就没有爱情”,这也促成了叶月霞的玫瑰情结,可朱海鹏最终没有送玫瑰,因而也不可能有爱情。
一连几天,朱海鹏都沉浸在同学会带来的冲击波中,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愫反刍起来,过去的岁月又在眼前鲜活起来…朱海鹏竭力想淡忘这些,可这些剪不断、理还乱,如同千丝万缕的乱麻将他捆扎得严严实实。
一个空闲的下午,朱海鹏来来回回地把玩着手机,从手机里调出那个号码反反复复地看,很快就记得透熟了,他很想拨打过去,可手指却不听使唤。叶月霞就在东山市,近在咫尺,并不像以前那样远在天涯。朱海鹏多想见见她啊,哪怕是叙叙同学的友情,不谈爱情也罢。
朱海鹏矛盾着,打手机的念头在他的心头翻滚着、挣扎着,无法抉择。他笑自己这一刻无比的懦弱,一个堂堂的执行局长,在执行的大风大浪中尚能指挥笃定,却为这么一点小事犹豫不决。
这时,朱海鹏的手机响了,是那个已然熟悉的号码,叶月霞说:“朱局长,很忙吧?回来这几天我到乡下去看了看,那么多熟悉的东西让我感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喝杯咖啡,我就在你单位门口。”
朱海鹏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拨开窗帘,透过窗户,法院门口一辆白色的轿车映入眼帘。
“好,我就来。”
朱海鹏出法院门口,上了那辆白色的车。
这个时候,朱海鹏又离叶月霞像过去一样近了,他仔细地打量着她,还是那样的美。头发、脸蛋、身材、胸围、臀部、皮肤、手臂,无一不具有美人的一切要素。叶月霞冲朱海鹏甜美的一笑,然后发动汽车,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向着东山酒吧街方向冲去。
下午,咖啡厅的人不是很多,晚上才是客流的高峰。叶月霞要了一个幽静典雅的小包间,两人面对面而坐。朱海鹏对这里的环境很满意,毕竟东山是个小地方,自己和一个漂亮女人在一起更引人注目,要是被崔玉彬之流看见了,还不传得满城风雨。
两杯飘着浓香的咖啡端上来了,两股浓烈的香气缠绕着交替上升,很快这个小包间里香气四溢。
叶月霞依旧穿着一套白衣服,她喜欢白,说白是圣洁的颜色。朱海鹏想小龙女一定也喜欢白,否则电视里的她不可能每次都穿白衣服。叶月霞和小龙女比,还真不分伯仲呢。
“叶总,没想你功成名就,回到东山搞起了房地产生意。”
“我哪里是功成名就,只不过是一个高级白领,说到底也还是替人打工的,不像你都当了局长了。我不习惯人叫我叶总,尤其是你,叫我月霞吧,还像以前那样好么?”
朱海鹏点了点头,有人说高级白领的女人是白骨精,就是皮肤白、骨感的妖精,对叶月霞来说还真是。她现在是东山河海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年薪二十万,这在东山是不多见的,尤其是背后深圳的投资方,更是让人感觉深不可测。
叶月霞看着窗外的垂柳,轻轻地哼唱起来:“妹在岸边洗菜苔,哥在河边撑木排,远远打来一篙子水哟,你要吃菜苔你拿一棵去么,你要是玩耍你上岸来…”这家乡的小调勾起了朱海鹏遥远的回忆,那清清的溪水边,叶月霞露出葱白的小手洗菜苔,而他拿着竹篙击水玩,一些水花飞溅起来,弄湿了叶月霞的花衣。叶月霞佯装哭了起来,嘴里说海鹏哥哥欺负人。
朱海鹏听得入了迷,这个小调叶月霞以前经常唱给他听,每听一次都加深了对那段幸福时光的记忆。“月霞,你唱得真好听,这么多年了,想不到你还没有忘记它。”
叶月霞眼里涌出了泪光,她笑着说:“鹏哥,只有你说它好听,分手这几年,我从来没有唱过它,没想到今天见到你,我又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
“是啊,我也没想到,只有从你口中听到这小调,才让我真正感动,那是一种享受,是一种愉悦,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朱海鹏一直在逃离过去,今天他坦然接受了,只有真实的面对,暂时的逃离不代表永远的逃脱。
门外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叫卖玫瑰花,“先生,要玫瑰吗?”
朱海鹏掏出一百元,要了九朵,其余的给她做小费,那女孩挑了九朵又大又鲜艳的玫瑰花递给朱海鹏,然后拿了钱欢天喜地地走了。
朱海鹏将包好的玫瑰花束递给叶月霞,说:“我知道你喜欢玫瑰,现在我送它给你不代表爱情,因为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朱海鹏了。”
叶月霞将花凑近鼻子,贪婪地吸着那芳香。说:“谢谢!是啊,我也不是当初的我了,对你,那也许只是一个符号,那是圣洁的爱的符号,你把它想得太完美,所以你一直想把它找回来。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永远也无法找回来了,即使找了回来,也是支离破碎的,忘记过去就是对今天负责。”
朱海鹏喃喃地说:“我们都无法回到过去了,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你应该找一个合适的人成一个家,女人没有家是不圆满的。”
“当初我是毅然决然地离开家、离开你、离开东山,或许我当初的抉择是错误的,经过一番奔波,我还是回到了这里,人生就这样的充满了戏剧性。我多么想有个家啊,可那一半会是谁呢?他能听懂我在风中清唱吗?”叶月霞轻轻地叹了口气。
暮色渐渐地涌进来,两个人徜徉在岁月的长河中,让甜蜜的往事包裹起来,久久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