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人生的伴侣,左太奶的身体日益衰弱,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庄萧,如果她再死了庄萧就真变成了一个没有人管的孤儿,可是这一天还是到来了,一年后的一个春天,左太奶把三个儿子叫回来宣布她和左太爷留下的遗产全部归庄萧所有,第二天早上她就死了。她的儿子们遵守了她的遗言把他们老两口的房子和土地都留给了庄萧,其实他们也看不上那点土地,心痛的是老宅和心里那口咽不下去的气,没有谁肯收留庄萧,他们让他自己过活,说他已经够大了。
那年庄萧十三岁,就像峭壁上的松柏一样,他的身体没有因为生活环境的困苦而少长一点儿,他比别的孩子都显得高大早熟,倒像十五六岁似的,面庞依旧白皙但棱角分明,就像刀削的一样,显示出他不同于常人的坚毅与深沉,他学习也不错,本该升入镇上的中学但他要求留级,现在他和我与左依依一个班级,我用脚趾头都能想的到,他留级是为了等左依依,他离开了她就像鱼儿离开了大海,不会快活,只有在左依依面前他才会说话才会露出一点笑容,别的时候简直是不通人情,那种坏脾气让原本还对他抱有希望的老师都起了恶感,他却满不在乎,他藏在浓密的睫毛下的黑眼睛里,就是不屑。
现在他独自居住在空荡的大宅子里,除了厨房和堂屋其他的屋子都紧紧锁着,一走到院子里就会感觉到阴冷的气息甚至还有死人的气味,他极不适应,我看的出来,那些天他心情比平时都沉郁,突然没有人照顾他的衣食成了问题,总是吃不好饭,总是没有干净的衣服穿,左依依就从家里偷出馒头和剩饭给他送去,然后她开始学习做饭,在把整打面条放进锅里煮出满满一大锅连猪都吃不完的白面条后妈妈狠狠教训了她一顿,最后她琢磨出窍门学会了煮面条,每当吃过饭她就跑到庄萧家,像个小主妇那样系上围裙踮着脚尖在锅台前忙碌,她还帮他洗衣服,与庄萧日渐长大日渐沉默相反,现在的她变得很活泼,爱说话爱笑,虽然相比他来说她要小一截,但也算是个大姑娘了,提得动水壶,拉得动水井,能够把自己打理的体体面面而不像小时候那样肮脏邋遢,虽然当时我们还不懂什么是校花,但她就是学校里的校花,因为美丽而傲慢,因为活泼而任性,因为无畏而嚣张,我不喜欢她这样,我是班里第一名,学校里的老师没有一个不喜欢我的,她成绩平平还总在课堂上捣乱,却有那么多同学喜欢她,真的太不公平了,只要她在我面前露出一点点任性和嚣张我就会不客气,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是什么身份,左传志那年走了之后就没有回来,妈妈说他已经死了,左依依像庄萧一样是个没人要的,她现在吃我们的穿我们的,她就是个寄生虫,要是放在以前就是仆人,应该听命于我这个大小姐,令我气恨的是,面对我的命令与呵斥她满不在乎还哈哈大笑,这让我的自尊心受伤,更令我伤心的是庄萧总是帮着她,一言不发地推开我,用警告的目光瞪我,我宁愿他跟我大吵明确地告诉我不要惹左依依也不要这样,仿佛不屑不想与我说话,我有那么讨厌吗?连话都不肯与我说一句?当时太伤心太伤心了,他每每那样无声地对待我一回我会伤心好几天,可一旦心里的难受好一些我又会去激怒他,故意的,有一阵我甚至分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喜欢还是恨,他已经变成我心中的一个结,这辈子如果我得不到他的爱,就一定要得到他的恨,不管怎样,我要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痕迹,一个可以与左依依匹敌的痕迹!当时我才十二岁啊,心里面竟产生这种想法,真是可悲,我从不敢对人诉说心事,连写都不敢写下来,我害怕,万一被别人知道同学们和老师会怎样看我,第一名带给我荣耀,同时又带给我一种无形的束缚,紧箍着我的心我的人,令我无法痛快呼吸和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