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老头,到了么?”凌逍睡眼朦胧,身子俯在一块石头上。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只是眼皮仿佛千斤之重。药善人发出声怪笑,在凌逍撅起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兴奋地道:“到了,马上给你治病。”
“啊!”凌逍瞬间惊醒,闪身跳到一旁,惊恐地望着药善人,勉强挤出些笑容,讨好道:“鬼爷爷,您大半夜的便抓了我来,都没跟我爷爷说一声,这刚到药谷便要治病,您老人家也不累么?”药善人摇摇脑袋,捻了捻翘天山羊胡,道:“不累不累,只要治好你小子,老夫豁出性命也值。”
凌逍闻言翻个白眼,暗自诽谤:“你就是个折磨人的疯子。”凌逍懒得理他,抬头看了眼尚且满天繁星的星空,困意又涌了上来,没骨头似地倚在石头上,哈欠连天。
“臭小子,走了。”药善人揪了凌逍耳朵喝道。凌逍吃痛,气恼地瞪眼药善人,道:“鬼老头,你不困可我困啊,都快到药谷了,还急什么?”药善人冷笑道:“要不让老夫给你扎一针,保你精神百倍。”
“不不不,不用了,我不困了。”凌逍连连摇头,强打着精神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只是赶路辛苦,在这歇歇脚总可以吧。”药善人冷哼声,拂袖道:“只一刻钟。”凌逍冲药善人拱拱鼻子,用手支着不住栽下的脑袋,向前一瞥,叹道:“好一处人间仙境。”药谷离得糊涂谷很近,凌逍是常来的,只是每次从门山往下俯瞰,他仍会脱口发出赞美。
门山陡险,仿佛一个自然造就的大锥子矗立在了药谷之前,形成了天然屏障。此时天色朦胧,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星光也很亮,自门山向下瞧去,可大致的瞧见药谷全貌。
门山之后地势陡降,形成了一片谷底,面积广阔,在正中间的位置,有一个湖泊,不是很大,像是镶嵌在谷地的一颗明珠。湖水正中间,耸立着一座高高的塔楼,烛火通明,恢弘大气。
因水雾缭绕全谷,又多树木,其他地方倒瞧不真切,隐隐可现青瓦居所。谷地之东,有道瀑布泄下,下方聚成了水潭,引出条玉带般的溪流,汇入中间湖泊,又有三条溪流自湖泊流出,分向其他三个方向。其中流向西边的溪流最大,其上雾气也最浓郁。
西边谷地树木少了些,地势平稳,有篱笆把地分割成了一片片的,上面似是种了很多植物,那条从中央湖泊引出的最大溪流便流向了那里。
这便是药谷了,江湖七大门派之一,最是低调,却也是最为久远的门派。药谷在江湖上的位尊崇,受天下英雄敬仰,因为但凡行走江湖的,没有不受伤的,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命。而药谷有救死扶伤的谷训,不知多少人受其恩惠,因此药谷又是最不能招惹的门派。
药谷除护法堂的人外,皆以药为姓。护法堂负责着药谷的安危,堂内的人大都因药谷有救命之恩而自愿加入,或者其他原因,如夏瀚轩,便是因为药荷儿的缘故而在护法堂任职。
有了护法堂的守护,又有门山之险,药谷便像是世外桃源,而凌逍虽对这里的景象赞不绝口,却很怕来这里,因为他虽在这里收获了些快乐,但更加刻骨铭心的却是医治天绝脉的痛苦。
“走了!”
药善人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惊扰了凌逍的美梦,凌逍嘟嘟囔囔骂了句,极不情愿的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先是沿着山路走了。药善人舔舔嘴唇跟了上,奇特的大眼明若珍珠,有兴奋的光芒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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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山十分险峻,狭窄的下山道路上修了台阶,及至半山腰处,山体下端更是被削成了垂直,光滑如镜,独留了条石路斜下,似是天路,嶙峋的岩体沧桑暗红,凶煞血气滔天,其宽不过五尺,两边砌了三尺高的护墙,若差一个高手守护,便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此路名‘天堑’。
凌逍一步踏上了天堑,冷不丁打个哆嗦,自打第一次来此处差点跌落下去后,他每次踏上天堑都会如此。凌逍紧张地走着,只觉寒气直往骨头里钻,伸手紧了紧衣服,仍抵不住那股寒气。探身瞥了眼下方,隐隐可见到山脚,但觉有股凶煞之气涌上,凌逍不敢多看,急忙缩回了脖子,脚下走的更急。
“鬼老头,我听说‘天堑’颜色之所以暗红,是三百年前药谷大劫时被死人的血染得,这是真的么?”凌逍问道。此事他其实知道是真的,却仍问了,因为冷冷清清地干走着,让他感到恐惧。
药善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凌逍身后,面色有些沉重,叹道:“是呀,据传当年魔教势力强大,为首是血宗,宗主血魔老人武功盖世,连挫佛宗方丈、道门掌门,血洗当时的七大门派中的天鹰帮、焚焰宗。最终决战药谷,剩余的五大门派死守‘天堑’,死伤无数,便染得这百米高的天堑石壁血红,门山脚下汇成了血河。”
凌逍惊呼,他只知道是药谷大劫,事情始末却不清楚,心中的恐惧被好奇所替代,问道:“那后来呢?魔教定是灭亡了吧?”药善人摇头道:“血魔老人太强,无人能挡,三天三夜的血战,‘天堑’失守,药谷也被攻破。”
“啊!”凌逍又是惊呼,疑惑道:“可药谷还在,而那血宗如今却没听说过。”药善人沉声道:“那是因为来了救星。”略施停顿,药善人激动地道:“仿佛天神下凡,来了一个老人,他白袍圣洁,双目隐含耀阳,自号‘圣魂’。他声若天雷,双手掌白光,大战血魔老人于门山。二人打了整整一天,最终血魔老人重伤败逃,此后再无消息,应是死了。五大门派士气大振,奋勇反击,魔教没了主心骨,内部产生了分歧,如此一来,五大门派一鼓作气杀退了魔教,并经半年时间覆灭了大大小小魔教门派二十多个,武林方才和平。”
“圣魂?”凌逍眼睛发亮,道:“曾有一次,夏叔带我上了门山之巅,我见到了一个雕像,旁边竖有石碑,上面好像便只刻有‘圣魂’二字,那雕像便是那老人么?”药善人恭敬地道:“是的,五大门派杀退魔教后,便在门山之巅竖起了他的雕像,以谢其救命之恩。”
“‘圣魂’到底是谁啊,没人知道么?”凌逍放慢了脚步,拉着药善人衣襟问道。药善人摇头道:“那日大战之后他便又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传闻他来自一个神秘古老的门派,那个门派每代只有一个传人。”凌逍略是失望地道:“这么神秘啊,如果我能拜到那个门派该有多好!”药善人怪笑道:“除非做梦了。”
凌逍叹口气,也知这愿望太过飘渺。摸着暗红的护墙,凌逍觉得气血沸腾,恍然若见那惊天一战、血流成河的景象。
“学武不是用来争名斗狠的,而是为了守护,守一份纯真,守一份情。”凌逍暗念夏无良让他谨记的一句话,体会着‘天堑’的苍凉悲壮,心中渐是清明:“‘圣魂’那样的人物,方是真正的侠。”
二人又走了一阵,渐到谷底,‘天堑’突起出一个高台,有一丈多高,下通圆门,门上方刻着一个大大的‘药’字。